斯內普沒有回應。
他抬頭望向窗外,浩蕩的霍格沃茨黑湖上還灑滿了落日的餘輝,綿延向遠方的禁林就提前埋入了黑暗。
「你說得對……我現在也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他喃喃自語著,鄧布利多眉頭皺起,半月形鏡片下透出思索,「你是說我們那位斯萊特林小朋友?」
「他在黑魔法上的進境之快,連黑魔王都察覺到了,」斯內普面色陰沉,「以至於他竟然願意親自上陣,對馬爾福家玩弄分化的手段。」
「這是一件好事,」畫裡的鄧布利多細長的指節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伏地魔肯定察覺到了他統治下的暗流湧動,他沒有直接對馬爾福家出手,恰好說明魔法界的純血力量稀薄到他必須仔細考慮現存的每一位棋子的價值了。」
斯內普沉吟著,似乎還在仔細掂量他的話。
「還記得上次我們討論過的嗎?」鄧布利多十指交握,微笑地望下來。
「我只記得你保證過鳳凰社不會參與魔法部那些陰暗的勾當。」對上他溫和的眼神,斯內普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打算回以一個慣常的諷笑。
「那不是現在要考慮的事情。」鄧布利多望著他說,「你相信莉莉的兒子,同時也該相信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我看著他長大,」斯內普語速緩慢,「都不知道他有這麼好的黑魔法天賦。」
「可能你對天賦的理解有偏差,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扶了下眼鏡,輕輕地笑了。
斯內普情緒像是被這個轉換的話題安撫了下來,措辭不那麼激烈了,「我倒是想聽聽你的高見,鄧布利多。」
「僅是一點經驗之談。」鄧布利多盯著自己皺紋斑斑的雙手,「依照你描述的成長經歷,我的推論是,德拉科曾經學得最好的魔藥課其實是在你的強壓之下,不得不被迫的、極不情願的在這門功課上花了大力氣,才取得了你眼中『差強人意』的成績。」
「你的意思是我就該放任他自己學習,過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是嗎?」斯內普眯起了眼睛。
「自主學習是教育追求的結果,絕非手段——這非常重要,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握緊了手,語氣嚴肅,「正是你的強壓為他奠定了良好的魔法理論基礎,這樣才有後面巍峨的魔法高樓。我是說他的天賦從一開始就不在魔藥上,你很清楚這一點,而且你也不能否認從一開始他就醉心於黑魔法的事實。」
「我以為——」
「起初或許有孩子叛逆的天性存在,但我不認為一份源於青春期的衝動能持之以恆地為單一行為提供動力,要知道,黑魔法的關聯詞不光是神秘的禁忌,還有枯燥的文字、生僻的隱喻和乏味的修辭。」
「難道你那時候就看出他在黑魔法上天賦非凡?「斯內普目露諷刺。
「下面才是我真正想說的。」鄧布利多淡淡一笑,「我們將一個人某方面出類拔萃的成就歸咎於天賦,但天賦卻不僅僅是原因,它是一切——想必你也曾深切地體會到這一點,天賦帶來了沉浸感,沉浸感帶來了成就感,成就感帶來了愉悅感,愉悅感又迫不及待地想追求更深層的沉浸感——」
壁爐的火苗忽然轉為碧綠,鄧布利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結束了他的闡述。
斯內普端坐於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無表情,不辨喜怒。
一道高挑的身影跨了進來。
他穿著修身裁剪的黑色風衣,領口袖口都別著蛇形的銀質裝飾,剛剛飛揚起來的爐灰眨眼間就消失不見,閃爍不定的火光輕柔地勾勒出他精緻如畫的眉眼,淡金色的頭髮比他的衣飾更閃亮。
「下午好,教授。」他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站到了斯內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