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這書生都沒抬頭正視過雲音一眼,謙遜有禮,完全沒有把她當做風月場中人,只是單純地將她當做一位素未謀面、今日初見的姑娘而已。
雲音進青樓已經整整六年了,接客待客也一年了,什麼樣的男子她沒遇到過,但唯獨今日書生這般青澀模樣的還當真是頭一次見。
雲音輕笑:“公子既然想與雲音手談一局,不妨抬頭看看雲音?我們好坐到棋盤前執子啊。”
那書生聽了雲音的話,臉色微微一紅,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四目相對,雲音不禁心中一動,眼前的男子面目生得極為乾淨,一身書卷氣令人心生好感。
兩人在棋盤前坐下,開始對局。棋逢對手,難分勝負,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終於,經過一番廝殺,書生以一子險勝。
“公子的棋藝果然不凡。”雲音微笑著說道。
書生靦腆一笑,眉目中卻有著不同於面容的廝殺過後德勝的酣暢快感:“雲音姑娘才是箇中高手,在下佩服。”
“今日能與姑娘切磋,實屬三生有幸。”書生站起身,作揖道:“時候不早了,我等也該回去了。”
雲音疑惑:“可是那位公子點名要看雲音的舞蹈,雲音還不曾跳呢。”
書生搖了搖,拉著同伴起身:“姑娘不用聽他的,他啊就是閒人一個,總是想找些樂子,看了你我二人下棋,這樂子也足夠了。
告辭。”
雲音心中竟生出些許失落,但還是微笑著點點頭。
“改日再約。”書生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雲音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那日之後,二人相隔三月不曾再見過一面,雲音繼續做她的清倌人迎來送往,但心中總是想起書生那靦腆的笑容、乾淨的眼眸,他是唯一一個不曾用那種眼光看她的男人。
每每想起就會覺得失落,甚至會難過起來。
沒想到就在三月的一日,雲音帶著婢女去繡樓定做舞衣,路上經過醫館時,人頭攢動,圍在一起擋住了轎子的去路。
她的婢女雙兒看過之後,心中一驚:“姑娘,是那位公子,他娘病了,無錢買藥,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藥鋪掌櫃奢藥給他呢。”
“雙兒,你請公子過來,就說是舊相識。”雲音的聲音從轎子中傳出來。
一會兒,雙兒就將書生領了過來:“不知道是哪位認識在下?”
雲音掀起轎簾,露出那張清冷又好看的臉來:“公子,是我。”
書生的眼眸中浮現驚喜:“雲音姑娘,怎麼是你?你怎麼會......”
雲音也不多說,將一個杏黃色、上面繡著雲紋的荷包遞出轎子來:“公子,這銀子給你拿著應急。”
書生推脫,不肯接:“姑娘,你討生活本就不易,我怎麼還能收你的銀子呢!”
雲音對他的好感劇增:“公子,就權當雲音借給公子的,救你孃親要緊。”
書生見狀,他確實等著買藥給娘救命,無奈之下只好收下:“在下孫榮呈,多謝姑娘大恩,日後定將歸還今日所借的銀子。”
原來,他叫孫榮呈。
如此謙遜有禮、學識淵博的讀書人,還是個孝子,定會有個光榮的前程。
“我每隔半月就要去前面的繡莊定製衣服,孫公子若是有事找雲音,可提前在此等我。”
孫榮呈感激地說道:“在下記下了。”
之後,二人每隔半月都會在繡莊碰面,孫榮呈每隔半月就會還給雲音一錢銀子,剛開始還只是說上兩句話,孫榮呈就離開了,後面二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說的話也越來越多,從家中說到學堂,從學堂上說到同窗,再到課業。
還有二人都喜歡的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