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坐在船艙裡,透過窗戶看到外頭的景緻,忍不住湊到窗邊看得更仔細些。
梨兒其實也有些蠢蠢欲動,她雖然自小生長在金陵城中,卻還是頭一回看到長江呢,但她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拉著謝慕林不停地小聲勸說:“姑娘,姑娘,別看了,當心外頭的人會看到你的臉,姑娘……”
謝慕林回頭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既不忍心叫這個丫頭失望,又不想聽她的話,老老實實坐在艙中什麼都不看,便索性掀了衣箱,找出剛剛安置行李時看見過的一條白紗裙子,拿最外頭那層半透明的白紗往窗框上一蒙,假冒是窗紗窗簾一樣的東西,就不怕會被外頭的人看見屋裡景象了。
隔著這層紗,外頭的人就算能看見窗戶里人影晃動,也是白花花一片什麼都看不清,船艙裡的人卻還能看見外頭的景緻,只不過是加了一層煙霧效果罷了,但並不妨礙謝慕林她們看碼頭上的熱鬧。
這下梨兒不再開口了。她雖然覺得這樣也不大合禮數,但似乎也不算違禮的樣子?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罷了,也有自己的好奇心,沒多久就跟翠蕉一起,高高興興地和謝慕林頭碰著頭,湊到窗戶前往外看了。她還主動接過了固定“窗紗”的工作。
外頭的甲板上,謝顯之、謝謹之與謝徽之兄弟三個,則是大大方方站在船頭,觀看著開闊的江景。望著巍峨的金陵城牆漸漸遠去,前方水天一色,天高雲闊,謝顯之心頭只覺得一陣激動,胸中不禁迸發無盡豪氣。
他忽然有了詩興。
謝謹之也頗有興致地陪他對詩,談論古往今來有名的賦頌長江的詩詞,你來我往,好不熱鬧。謝徽之卻在旁聽得頭皮發麻,只怕兩位哥哥會忽然間叫他也湊上一份,胡亂謅一首詩呀詞的什麼,這豈不是在為難他這個紈絝?他尋了個空,匆匆說句:“哥哥們學問真好!我去找老四,他跟你們一定很有話說。”就迅速溜了。
謝顯之與謝謹之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清楚這個三弟為什麼跑了,不由得啞然失笑,然後繼續你一句,我一句地聯起了詩。
謝徽之逃回了船艙,想想借口也不一定只是藉口,便真的去尋了謝涵之。
船上房間不少,謝涵之與謝映芬姐弟倆各佔一間艙房,宛琴就配小兒子住一間,讓丫頭們陪女兒。謝徽之要把小弟帶走,自然要過宛琴這一關。
宛琴一聽說謝涵之要去甲板上,心裡就不情願了,委婉地表示:“外頭風大,甲板上又沒遮沒擋的,倘若一個不小心,四少爺掉進水裡了怎麼辦?他人小體弱,又不會水,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場,還是算了吧?大少爺與二少爺對詩對得高興,回頭四少爺問哥哥們要個詩稿過來學習學習就好了,實在不必這會子去湊熱鬧。他又不懂作詩,去了又能做什麼?”
謝涵之看了看生母,有些難過地耷拉下臉來。他自小也愛讀書,對詩詞歌賦都是很有興趣的,就算不如兩位長兄天賦出眾,跟在旁邊學學也不行麼?
謝徽之看出小弟很想去的,便勸宛琴:“琴姨娘也太小心了些。這船那麼大,甲板上又寬敞又平穩,船老大與船工們都是在這條水路上走熟了的,你出去瞧瞧大哥二哥站得有多穩當就知道了,四弟又不會亂跑,好端端的又怎會掉下水去?琴姨娘太過杞人憂天了。況且,你總是把四弟四妹拘在屋裡,不讓他們出去見人玩耍,對他們也沒啥好處。
“你瞧瞧我們兄弟幾個,大哥二哥從前在家嬌生慣養,成天窩在屋裡讀書,也跟四弟一般動不動就生病。反倒是我這個成天不沾家的,在外頭胡吃海塞,亂跑亂跳,卻一年到頭連個噴嚏都不打。而這些時日,二哥往外跑得多了,又被二姐姐勸著,每日在院子裡轉悠,身體便大有改善。姨娘不妨也學學二哥,讓四弟多出門走走,多曬曬陽光,活動活動身體,自然就吃得香,身體更健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