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給隋王府一行人安排的住宿地,其實不是一個地方。
隋王會帶著孫子以及繼孫子鄭汶,住在寺裡給香客備下的靜室小院,方便聽高僧說佛法;而竇王妃則帶著女兒、兒媳、孫女們住在大慈恩寺邊上的一個院子裡,有小門可與寺中相通,來往也算方便。
這院子原本不是大慈恩寺所有,而是早年一個世家子弟在寺中出家後,他的妻子特地買下來的。她捨不得夫婿,就拋下家業搬到院中,日日進寺禮佛,說是與夫婿一同修習佛法,其實是想勸他還俗。然而她那夫婿始終不為所動,她便在這院中鬱鬱而終了。她死後,她夫婿做主將這個院子捐給了大慈恩寺,但寺中歷任方丈都沒有把它正式納進本寺範圍的意思,而是開闢出來做個香客院,專門用來招待那些身份尊貴的女香客。如此一來,她們不在寺中過夜,也能每日就近入寺禮佛,還不違寺裡的規矩了。
香客院的環境條件自然沒辦法跟隋王府相比。但李儷君進了分配給自己的屋子後,發現裡頭還算寬敞,打掃得也頗為乾淨,基本的傢俱都齊全了,後院還種著一株臘梅,此時暗香浮動,透過後窗看去,十分動人。她感到挺滿意的,就帶著二紅等人安頓下來了。
隨行的崔嬤嬤拉著石青去打水泡茶,二紅迅速把屋子裡重新佈置了一遍,力求讓自家小娘子今晚能住得舒適。李儷君便笑著說她:“今晚我們根本就不會在這裡睡覺,何必麻煩?逛完集市回來打個座,天就亮了。倒是崔嬤嬤與石青她們需得好好歇一歇,否則明兒就沒精神做事了。”
二紅說:“就象小娘子從前說過的那樣,做戲總要做全套的。如今王妃、三郡王妃、縣主和二娘子、鄭娘子都與小娘子住在一個院子裡,抬腳就能進屋裡來了。若是叫她們看見床上的鋪蓋都沒打理好,就算不生出疑心來,也要嫌棄奴等做事不盡心了。”
李儷君只好不再多說,徑自在旁邊尋了個蒲團打坐養神。不多時,李慧君就過來找她了。
李慧君興致勃勃地,想要拉李儷君去寺裡到處逛逛。李儷君不太想動:“眼看著就要吃午飯了,這時候出去,你就不怕一會兒餓肚子?”
李慧君道:“方才在來的路上,我和姑姑都吃了許多茶點,這會子還飽著呢,哪裡吃得下齋飯?還不如出去消消食的好。”
李儷君仍舊是懶懶的樣子:“姑姑呢?你怎麼沒去找她?”
“她叫了鄭娘子過去說話呢,兩人的屋子都在收拾,我就索性過來找你了。”李慧君頓了一頓,小聲對李儷君說,“方才鄭娘子好象被嚇著了。那老婦人是她的親祖母吧?她倒象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眼睛都腫了,想必方才偷偷哭過一場,看著怪可憐的。”
李儷君不以為然:“就算是從前她在鄭家受過她祖母的氣,如今她也搬出來了,上頭有霍國長公主這位外祖母撐腰,她母親又成了我們隋王府的嗣王妃,裴家也願意護著他們兄妹,她有什麼好害怕的?我們這麼多人在場呢,還能叫她被人欺負了去?我看著怪沒意思的。”
李慧君想想也是。若說身世可憐,自己與李儷君都是沒了母親的人,自己還有祖母與父親護著,如今與繼母也相處融洽,李儷君差點兒就叫庶母庶姐害死了,也沒個願意護著她的父親。她難道不比鄭玉釵可憐麼?好歹鄭玉釵還有外祖母、母親和兄長呢!可鄭玉釵方才那副害怕的模樣,就象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性子也太軟和了些。她這個樣子,將來只怕誰都能欺負她,倘若遇上個霸道不講理的婆家,那可怎麼辦呢?!
李慧君小聲對李儷君說:“我原也認得幾個鄭家的女郎,她們家教都挺嚴的,當中也有性情柔順之人,但誰也不象鄭娘子這般怯懦。平日裡倒是看不出來,有時候她還會在伯孃與鄭小郎面前發點小脾氣,誰曾想遇上她祖母,就軟成這樣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