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瘋魔了——
她每日一道摺子奏請親手核實陸、楊一案,先帝說她吃飽了撐的,京城在北,她在江浙,誰還能把案發地、刑部給她搬過去不成?便置之不理。
她連上了三十九日奏摺,每一份奏摺中都無個人情緒,沒有抱怨,也無不忿,但每一日對案子的質疑都在增加。
官場的人服氣了,先帝也服氣了,說那你就查,但你要是為了這事兒離開江浙半步,便軍法處置。
裴行昭答應了,之後陸續提出請求,使得駭人聽聞的事情接連發生:刑部所有與此案相關的公文卷宗口供,她要調閱;
在那所別院被殺的所有人的屍骨,全運到江浙,她要和仵作一起驗屍;
能夠找到的所有證人,也都給她全須全尾地送到江浙。
有了之前被她磨煩月餘的恐怖經歷,先帝哪有不應的,卻也深知她為袍澤就沒做不出的事兒,命錦衣衛和自己的暗衛實為監督地“協助”她。
她在全部證供中找到了人證之間相互矛盾之處;
有七名人證在她的訊問之下招認,是被背叛陸、楊的幕僚收買,或是人云亦云地做了偽證;
她透過被殺的人屍骨上的痕跡,結合刑部仵作的記錄,找出十一處並非陸、楊出手令人斃命的證據。
層層擊破之後,人證相繼供述自己所知的全部實情,拼湊起來,全然還原了冤案的真相。
裴行昭請求先帝指派最得力的查案高手,推倒她查到的真相。
先帝不搭理她。
裴行昭再上摺子,請求委派三法司首腦到江浙,核實或推翻她查到的案情原委。
她從開始到如今,傻子都看得出她的意圖,但她絕口不提翻案昭雪,一直像是遇到謎題一樣,要自己解析,再要別人推翻自己得出的答案。
先帝被她鬧得要頭疼死了。
很多帝王終其一生都不會承認自己有錯,想讓他們推翻做出的決定,不亞於登天。先帝是其中之一。
裴行昭顯然很瞭解先帝這毛病,便也不踩線,只上摺子跟先帝打車輪戰。他不理會,沒關係,她又開始每日一道加急摺子,相繼請最初查案結案之人給她釋疑。
先帝真沒轍了,順著臺階下,一個個的揪出官員來給她解釋,給不出,無力推翻她查到的結果,便治罪,有的從輕發落,如姚太傅,只免了三年俸祿;有的從重發落,關進詔獄或流放三千里;無足輕重的,推到菜市口問斬或處以極刑。
這對於先帝而言,已經是最大的讓步,預設那是一樁冤案。
所有人都認為,裴行昭會順勢請求正式翻案昭雪。
然而她沒那麼做。
她請先帝的暗衛和錦衣衛做證,在江浙衙門封存了全部證據,關押起做偽證的人證。隨後像是之前長達三個月的忙碌是人們做了一場夢一樣,再上奏摺,只關乎轄區內的軍政。
那時不知有多少人私下裡驚歎、費解:裴行昭居然也有見好就收的時候。
然而崔閣老等人卻知道,她那時在做的,或許是生平所遇的最艱辛的一場隱忍。
她清楚,翻案昭雪只能由先帝主動提出,否則,誰提誰就是摸虎鬚。
她不是沒那個膽子,只是當時先帝已經回到京城,她便是涉險,也不可能在摺子裡把官司打得清楚明白,最重要的是,她還要照顧陸麒、楊楚成所餘的家眷,更要顧及麾下的將士、兩省的百姓。
她要先帝自己意識到虧欠陸家、楊家,主動給予彌補。
而沒過多久,陸雁臨、楊攸先後獲封郡主,被派到裴郡主任上建功立業。
她的隱忍是等待,等待良機出現。
最終的結果,誰都知道。先帝要她進宮,明發的旨意裡便委婉地跟她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