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這個樣子的凱墨隴有點殘忍:“你轉變這麼大,而且那個時候連你的屍體都發現了,他怎麼可能認得出你?”
“他知道屍體不是我的。”凱墨隴只是平淡地垂首挽著袖口。
安琪吃了一驚,張大嘴倒吸氣:“……你居然……你有給他留話是嗎?你膽子也太大了!”保秘是北極星人的絕對信條,就跟武士分分鐘準備切腹一樣,這個組織毫無人性,被發現了那幾乎肯定是會送命的。
凱墨隴向後靠坐在窗沿,兩隻手輕抄在褲兜裡,交叉著長腿。這麼高的窗戶,大概也只有這個人能完成這種高難度動作,安琪看著望著走廊上往來醫患的凱墨隴,他的聲音有些悵然:“他知道我會回來找他,知道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更不可能對他食言。雖然不知道會是多久,用的時間也的確是長了一點,但我還是回來了。”
安琪恍惚地眨了下眼,他說“用的時間也的確長了一點”,說得就好像那些讓她如今回想起來都心驚後怕的血腥歲月,不過是不足一提的指尖沙。這個人從離開的那一天起就計劃著回去,在槍林彈雨九死一生的日子裡,他只為這個目的活著。她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凱墨隴在島上經歷的涅槃,包括離開島以後所做的一切,競爭,奪取,反將一軍……那些影響了無數人的命運,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的宏大棋局,其實都不過是他在收拾行裝而已。
她越想越覺得離奇,但又越想越覺得可能性高得可怕。凱墨隴對現今擁有的一切似乎根本不在乎,但如果不去擁有這些,他不可能扭轉自己的命運,就連“回去”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到,他卻不行。凱墨隴從沒提起過自己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她想問,卻又害怕聽到那個答覆。不知未來有幸能聽到他答覆的人,是會激動到戰慄,還是恐怖到戰慄?
凱墨隴收回悵然的目光,看向身側發呆的女子:“可他為什麼認不出我?”
安琪眼神一閃,忽然想到什麼:“你為什麼要報復趙易到這種地步?”andy說得不錯,凱墨隴做得太冷酷了,但她其實也清楚,這就是凱墨隴,如果當初他不決絕冷酷,他如今就不可能站在這裡,連她都不可能沾他的光,站在他身邊。但是趙易和那些人不同,他對凱墨隴並沒有威脅。巨人被螞蟻咬了一口,也不會真動念頭毀掉整個螞蟻巢。
“趙易……”凱墨隴輕念著這個名字,他並沒有給出回答,但是安琪卻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端倪。
凱墨隴的口吻裡只有淡淡的輕蔑,他對趙公子談不上厭恨,與其說是報復,不如說是遷怒。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才回到賀蘭霸身邊,而那個人竟然沒能認出他,不僅如此,還被趙易這麼輕易就用一個女孩要挾了過去……安琪思及此處,看著凱墨隴波瀾不驚的側臉,手心沁出冷汗。凱墨隴是心思縝密的人,但事情一旦牽涉賀蘭霸,他的行為就會變得像動物一樣非常本能,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好在無論如何,這一幕已經落下帷幕,阿姆萊不能再興風作浪,趙易也成為過去式了。“如果他一直認不出你,你就永遠不告訴他嗎?”她委實不解,“你這到底算是愛他還是恨他啊?”
凱墨隴扭身望向窗外,遠方的夕陽燃燒著沉沒,沉默著燃燒:
“我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天,他一次都沒有提起過我。不管我怎麼暗示,都聽不到任何有關的隻言片語。我不知道他是忘記了,還是即便想起來也打算漠視,在我各種明示暗示的情況下他依然無動於衷。有一次我泡在浴缸裡,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在叫我,其實不是那麼明確,只是聽著有點像那兩個字,我為了那兩個字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下樓,結果……他竟然是在做噩夢。”說到這裡自嘲地牽起嘴角,“我覺得自己被搞得很狼狽。”
必須得很狼狽吧,安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