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報是否值得他們壓上用百年積聚的富貴和權力來進行一場豪賭。龐倍所圖,是天下最大的權力,亦是最為兇險的一場豪賭。
龐倍的面容溫和而平靜,彷彿他所見的並非是帝國目前懸紅最高的通緝犯,他們所談論的也不是謀國篡位之類的話題,他的語氣如此隨和,似乎就像他們在談論的,是今天的天氣如何這種平淡的話題,“我既然有這樣的決心,就不會只是空想,更不會只是期待從家族那裡得到絕對的支援。”
梅梅聽到這話,眼睛閃閃發亮,她把打火機握在手中,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你擁有了什麼王牌?從前所沒有的新科技?武器?”
龐倍露出一絲淡漠的微笑,“算不上是什麼王牌,只是一個能夠讓新貴族們在短時間內在皇帝陛下和我們之間無法抉擇,舉棋不定的小手段。”
梅梅深呼吸一下,目光灼灼地盯著龐倍,看了他幾秒鐘,又看向雷安,“雷安,你不認真考慮一下和我們結盟麼?你一直說你要拯救蘇蘭託,那你想看的蘇蘭託是什麼樣子的?該不會是到處都有自殺式爆炸和恐怖襲擊吧?你這兩年來過蘇芳麼?你知道麼,自從你復出,蘇芳舊王宮的護城河兩邊每年冬天,每個早晨都會有兩輛車拉著前一天晚上凍死的流民的屍體出城,有時兩輛車還裝不下呢。這就是你想要的蘇芳?”
雷安默默不語,他想起了不久之前艾麗對他說的話。
“在朱理忙著建孤兒院、救濟所和為乞丐、妓女看病的醫院時你和你的同伴在幹什麼?你們讓一個不到十一歲的孤兒小女孩獻藏有炸彈的花環給他。”
她說那話時的眼神,語氣,讓他覺得臉上被左右開弓連擊了十幾個耳光,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一片熱辣。
他想辯解,那不是他指使的。可是,有用麼?
龍騎機兵隊炸掉了他們在海拉落腳的村子,負責空襲、按下投彈按鈕的那位龍騎士是誰,無人知曉也無人追究,但人人都會把這筆賬算到龍騎機兵隊和龐倍的頭上。
艾麗說,她不再相信他當初告訴她的那些,他自己呢,他還願意相信麼?
理想,正義,民族尊嚴……這些莊嚴而美好的字眼在生存面前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可笑。
自從帝國派了龍騎機兵隊來蘇蘭託,抵抗軍每況愈下,沒有普通百姓願意再給他們掩護,現在連曲元王都也被收復了,朱理和曲元女王兩天前正式頒佈了新政令,宣告著亂政的終結,抵抗軍目前還能固守的,只是曲元幾個偏僻的星球,和帝國之間的武力、科技、技術、單兵素質相比,抵抗軍完全不是對手。
就連抵抗軍內部,分歧也越來越大,以索爾為首的一派主張在佔領的星球上發展根據地,深入到百姓中去,和平民融合,逐步建立發展自治星球,而萊特,他不認為爭取到平民的支援有太大的用處,用他的話說,“羊群永遠是羊群,要讓它們走向什麼地方,只需要派一條牧羊犬對它們又咬又吠即可”。
即使有了父親留下的那些資源和金子,又能怎麼樣?
金子無法在短時間內培植出帝國軍事科學院中的大批人才,也無法縮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科技差距,蘇蘭託至今也沒有能力自主製造出一架戰艦,更遑論可以和龍翼隱形戰艦相媲美的戰艦。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跟他們合作,扶助梅梅坐上蘇蘭託執政官的寶座,幫助龐倍實現他的野心,之後呢?期待他們會善待蘇蘭託的人民?梅梅至少是蘇蘭託人,還是蘇芳王室,她應該是個合適的人選……再接著呢?像今天這樣,各方勢力在權力鬥爭中積攢獲得籌碼,然後與對手時而結盟時而博弈最終達到權力的制衡?
是這樣麼?
這是我想要的蘇芳麼?
雷安手指間的雪茄,一截菸灰突然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