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城已經保住了,當時拼死一戰的同仇敵愾之心,頓時鬆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悲傖哀傷之情。
死了那麼多人,他們都曾是他們的袍澤兄弟,他們曾一起打架,一起操練,一起戰鬥,搶過吃食,開過玩笑,吃過豆腐……
如今,都為了保衛晉江城戰死了,成了一具具僵硬的,腐臭的,殘缺的屍體,這怎麼不讓人感慨悲傷?
普通兵卒不可能就地土葬,只能火化為骨灰,送回家鄉,入土為安。
軍營中沒有條件一具一具焚燒屍體,往往都是一批一批焚燒,焚化之後,會把骨灰混合一下,然後裝一捧骨灰入壇,貼上逝者名箋。
因為混合過,那一捧骨灰中,總有一顆塵埃是真正屬於逝者的遺骸,那就代表了逝者。如果有靈魂,靈魂會附在那顆塵埃中,返回故土。
只是這一次,在焚燒屍體,把骨灰裝入罈子,貼上逝者名箋後,骨灰罈子並沒有被送走,而是被送進了顯得十分空曠的戰兵營房,放在校場高臺之上,高臺四周圍起白幔,高臺正面立了個大大的「奠」字,還請了城裡的和尚和道士輪番為逝者超度誦經。
一般為了保持軍中士氣,軍營都不會佈置靈堂,進行祭奠超度。杜寧啟一反常規,還傳下命令,允許軍營兵卒分批分次前往設定在戰兵營的靈堂,祭奠自己的好友和兄弟,向他們最後告個別。
靈堂設了一天,次日,杜寧啟把沒有值崗的兵卒都召集到戰兵營來,他端著一碗濁酒,說:「我從十歲就跟著父親出入軍營,十一歲隨父殺敵,這麼多年來,見多了死人,覺得男子漢,既然從了軍,死在戰場上,死得其所哉。晉江這一仗,是我經歷的,最慘烈的一仗,上軍十死其七,中軍十死其六,下軍十死其四,能守住晉江,是靠了你們大家的齊心協力,是靠著那些安息在骨灰罈子裡的兄弟們,拼了性命和鮮血才取得的勝利。我杜寧啟,不會說話,只有感謝大家,跟我一起,守住了晉江城,守住了我們大唐的疆土!我敬大家一碗酒,你們都是好漢子,是我杜寧啟的兄弟,願今後能與大家一起,守住晉江,守住大唐疆土。」
說著,杜寧啟端起酒碗,團團一揖,復一飲而盡。臺下的兵卒也多分到一碗濁酒,紛紛一飲而盡。
杜寧啟又道:「下面,我們用戰鼓,為我們死難的兄弟們開道引路,願他們一路順利,早日轉生投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杜寧啟,在還這裡,等待著跟各位兄弟重聚!」
杜寧啟退下後,有兵卒推出五隻鼓,呈梅花形排列,平放在高臺上,另有幾隻三尺戰鼓豎立在高臺下。兵卒們正不知怎麼回事,一聲高亢的胡茄之聲平空響起,樂音悠長,柔和,渾厚,深沉。
一段胡茄樂曲,輕易就勾起了兵卒們對戰友袍澤的深深懷念之情,那樣悲涼,悲涼中彷彿融進他們逝去的青春和熱血。
繼而,笛,琵琶,軋箏,古琴,胡琴一齊合奏起來,樂曲空濛而哀傷,卻也不乏悲憤與激昂。
「咚」地一聲,鼓起響起,叟忽之間,一個穿著鐵紅戰衣,鑌鐵鎧甲的兵卒在大家眨眼之間,出現在梅花組鼓之上。
初時動作緩慢凝重,直如身上壓著千鈞重擔,舞者一點一點挺立起身軀,「咚」地一聲,舞者一躍,雙腳宛如鼓槌一般,在鼓面上重重一擊,梅花組鼓發出沉悶而又雄渾的一聲。
繼而,舞者動作陡然加快,在梅花組鼓之間進退迴旋,靈敏穿插,以腳為槌,飛快地邁著舞步,擊打著鼓面,發出「咚咚」之聲。
舞者身姿娑爽,瀟灑英武,動作矯健豪邁,身形絢麗多姿,在梅花組鼓上盤旋翻騰,時而動如脫兔,時而身凝如山,時而舒緩如風,時而疾如飛鷹,……隨著舞者的身形動作,鼓聲也時疾時緩,時舒時停,時高時低,彷彿,舞者用一雙腳,敲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