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遠離了長輩和家族的庇護,在他即將生活十年的晉江城外, 終於見識到了人世間的另一面:陰暗,醜陋, 邪惡,血腥,以及骯髒。
阿辰雖然也十分關心安然,但他不會像問凝那樣, 對安然關心得無微不至。在他看來, 安然已經長大了,是個男人了,有些事,必須要學會自己去承受。他跟問凝最大的不同:他不會把安然當成個孩子。
本來安然還想提議把女人安葬了, 讓她入土為安。可安然又怕押解官和阿辰要讓他自己動手, 安然知道自己沒法再看見女人的慘樣,只好不提, 蒼白著臉,跟著押解官趕路。
剩下的路程倒是順利,中午的時候押解官就帶著安然去晉江城防的軍營裡專管充軍犯人的營寨配所裡辦理了交接手續。
隨後,安然被一個姓祁的所吏分配進了一個十人隊,這十人隊的什長姓郭。在軍營裡,被發配過來充軍的犯人,會有個專門的編制,稱之為配軍。
阿辰跟押解官分別時,知道押解官辦完了差,會返回洛城,便請押解官去寄園捎個平安口信。
阿辰自己則在距離配所不遠處,找了間小客棧住下,日日去配所軍營轅門外遠遠張望,只指望著見上安然一面,問問他在配所中的情況。
他早已跟安然約好,他在安然所在配所外的最近的客棧住下,彼此得便了,便相互尋找通訊。
因為當初麗龍八城就是為了對付番突人而建造的八個在大唐北方邊境的中型城鎮,以這八個城鎮為依託,形成一條堅不可破的北方防線。
雖然番突人有可能透過八個城鎮的之間的空隙,侵襲向大唐後方,但畢竟不敢太過深入,麗龍八城就象八根擎天巨柱,牢牢地守護住了大唐北疆領土,不被番突人一年一年,一點一點推進地蠶食掉。
好在配所裡修建了磚木結構的瓦房,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營房裡的大炕下燒起炭火,十分溫暖。
只是一間營房要住三個十人隊,兩張大炕密密麻麻躺滿了人,大家身體擠著身體,翻個身就會影響到兩邊的人。不過,大家勞作了一天,基本倒頭就睡,不用翻身就到天亮了。
比較讓安然難以忍受的是餿汗臭。本來這麼寒冷的天,不容易出汗,又穿著厚厚的棉衣,不容易聞到味道。
可他們就是一群苦力,在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的時節也經常幹得渾身冒汗。回了營房,把外衣一脫,炭火一烤,那餿酸了的汗臭味就充斥著營房的每個角落。
安然忍無可忍,把鋪位換到門邊,趁著開門關門,冷風倒灌進來之際,一邊打著寒顫,一邊喘幾口清新空氣。
當安然在晉江城熬過第一個寒冬,又經歷了第一個夏天的薰陶,後來終於對這種餿汗臭味無感了。
吃的方面,一天兩頓,早上一大清早就起來幹活,等人來通知他們吃飯,早晚兩頓都是一樣的,冬季是紅薯粥加黃面窩窩頭,還經常吃出小石子和泥沙來。
到了春夏秋三秋,那粥裡的紅薯會換成各種不知名難吃的野菜,據說還有專門的挖菜隊伍,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緩解軍糧壓力。
配所裡每旬吃一回肉,基本每個人就只能吃到幾小塊肉,連味道都沒品出來就吃完了,算是打個牙祭。
有了牢飯的對比,安然覺得軍飯好歹還算是給人吃的,他不想挨餓,還是硬著頭皮把飯噎了下去,都不敢怎麼咀嚼。
當然,這是配所和輔兵的營房和伙食,戰兵的營房和伙食比輔兵好得多。
安然由郭什長帶著,經過幾天的瞭解,才漸漸明白他目前的情況,他們這個十人隊平時主要是負責修築城牆,戰時,主要負責運送滾木礌石上城頭。
當然,負責修築城牆的,負責運送的,遠不止他們這一個十人隊。
安然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