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阿辰因為長在教坊司,環境險惡,心細如髮,對危險的感知非常敏銳,說道:「你跟大單於說的,一直都是想東去魔月。但是剛才大單於叫你發誓,是讓你永不南歸。」
安然雖然不擅於算計,但一點就透:「你的意思是說……大單於已經知道我們東去是假,其實是想南逃?」
阿辰虛弱地嗯了一聲。安然又問:「大單於怎麼會知道咱們的心思?」阿辰還是沒有說話,閉著眼睛養神,他知道他接下來的一段行程將會非常艱辛。
安然卻順著阿辰的思路想了下去,只覺得一陣冷汗涔涔而下,人性之脆弱,在自己的切身利益面前,簡直不堪一擊:知道他們不是要東去,而是想南逃的就那麼幾個人!
返回青梨雄河谷的隊伍很快就集結完畢,安然堅持用一大塊棉布,把阿辰綁在自己背上,由自己控馬前行,盡力減少阿辰受到的顛簸之力。
可是,饒是如此,帶一個剛剛遭受遍身鱗傷的人疾馳,馬蹄踏出的每一步,都反震到阿辰身上,震動著阿辰身上的無數傷口,馬兒每走一步,直比剜下一刀還疼痛,縱馬疾馳,對阿辰而言,宛如一場看不見的凌遲,切割著他的身體和血肉。
沒跑多久,阿辰身上剛剛收斂的鞭傷便被盡數顛開,在包紮的布條下不停地洇出血來,漸漸地,洇濕了衣服和棉布,也漸漸地洇濕了兩人之間的幾重衣衫,浸到安然的背心。
安然感覺到溫熱而又黏稠的血漬在自己背心越氳越開,只痛得他心如刀絞。他只能盡力地操控著馬匹跑得平穩一些,盡力拖慢隊伍的速度。他給他打氣:「阿辰,堅持一下,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阿辰反倒氣息微微地安慰安然:「呵,我沒事,痛著痛著,就沒知覺了。你快些跑,慢了他們要打你。」
中途休息的時候,安然看見阿辰渾身浴血的模樣,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子漢的氣概,抱著阿辰大哭。
那些番突人看著阿辰的慘狀,也多有不忍,接下來的行程,馬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可是,就算馬匹放慢奔跑的速度,其實對阿辰而言,半點用處都沒有,他們必須要回到青梨雄,慢跑和快跑是同樣的距離。
休息之後,重新上路不久,阿辰便又昏厥了過去。開始的時候,安然還想,阿辰昏了也好,沒有知覺,倒可以少經受點痛楚。
可是阿辰的體溫卻漸漸升高了起來,升得很快,越來越高,讓安然覺得好像背著一團火焰。安然是穿越過來之人,知道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好事,如果傷後高熱不壓下去,阿辰就危險了。
直到天色黑盡,隊伍才到達青梨雄河谷。一回到營地,安然就抱著阿辰返回他們的帳篷,蓓姬格格早就得到安然的求懇,也飛快地去請族裡的巫師。
憑安然幾個外鄉人,是請不動族裡大巫師的,不過,有蓓姬格格出面,請到了大巫師座下的大弟子。
在番突族,巫和醫是一體的,那個大弟子給阿辰全身換了傷藥,重新包紮好,又餵了丹藥,說要回去在天神面前作法念咒,洗刷傷者汙穢,便離開了。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時間。安然握著阿辰的手,一步不離地守著他,不停地撫摸阿辰的額頭,試他體溫,不停地絞了濕帕子敷在阿辰的額頭上,以幫他降溫。他不知道他還能為阿辰做什麼,只覺得漫長的等待讓人窒息。
姚胡琴,柯軋箏,楊胡茄聽到訊息,都來探望,表達了關心和祝福阿辰好轉的美好願望。安然垂頭坐在阿辰身邊,對他們的探望視而不見,不理不睬,只管做著自己的事。
直到半夜裡,夏古琴看安然連著熬夜,臉色蒼白又憔悴,便勸安然去休息,他可以幫安然守著阿辰。
安然只搖搖頭,他雖然又疲又累,卻一點睡意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