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為修士收屍,已成習慣。
而見寧琅竟是真的是開始用一條手臂為死去的同門收斂屍身,右臂則像掛飾一樣隨著她的動作搖晃,許多人見之不忍。
尤其當看到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彷彿已經對這讓人傷心欲絕的一幕幕成了習慣,可目光卻是含了痛意的。
她沒有哭,心裡卻像是在下雨,一滴一滴的雨落入心湖,泛起一圈圈淺淺的漣漪,最終以永生不能忘懷的模樣沉在湖心。
顏翩翩看不下去了。
她狠一咬牙,忍著眼淚,三步做兩步地衝到了寧琅身邊,趁她對她沒有防備,一針扎暈她。
接住人後,一邊指揮早就哭得稀里嘩啦的體修師兄把人放在擔架上,一邊轉首問和她同樣對師妹感到心痛的人:「你不會怪我吧?」
怪她自作主張打暈了寧琅。
顏翩翩問的人是東朔,據寧琅所說是前任但怎麼看怎麼像現任的道侶。
儘管這位師妹的道侶、隱門的客人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姿態,甚至瞧上去有幾分病弱好欺,可顏翩翩心裡總有點怕他。
她自己也覺得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但她就是忍不住會怕他。
她隱約覺得他是會為了寧師妹做出一切的瘋子。
聞聲,東朔不見不悅,只低聲應了句:「謝過道友。」
顏翩翩鬆下一口氣。
當襲擊兀臬山隱門的最後一隻魔被碾做了塵土,同一時間,荒界,隸屬於妖王領地裡的某地牢深處,一隻影魔悄無聲息從水下的陰影處鑽了出來,浮出水面。
聽到咕嚕咕嚕的冒泡聲,正呈大字躺在不過半指的水裡曬月亮的青泠懶洋洋地睜開了眼,斜了一眼過去,見是影魔,漫不經心地問:「如何了?」
傳回的只有咕嚕咕嚕的冒泡聲。
青泠聽了一會,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正當他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察覺到不遠處傳來聲息,他立刻把喉間的話壓了回去,浮在水面上的影魔也自動自覺地無聲沉了下去,從不曾出現一樣。
來者是一個女人。
也是統領萬妖的妖王。
她來自以力量聞名荒界的百目狼王一族,此時她正大闊步地往地牢深處走來,每一步都帶風,走得咵咵響。
她的終點是關了青泠的牢前。
眼神睥睨地掃過大字躺著的男子,她丟擲三字。
「完事了。」
她說的是攻上兀臬山隱門一事。
聞言,青泠心中冷笑,直在心裡罵妖王是個只有肌肉沒有腦子的傻子。
這也算完事?
她壓根沒聽懂他的話!
他是讓她派部下去趁那個男人還沒有成長起來,趕快殺掉他,而不是去攻山,攻入隱門。攻打修界宗門的機會何時都有,但那個男人只有這會才是個弱雞!
雖然,好像,現在也不是弱雞了。
從那一招瞬殺萬千低階魔的手段來看,青泠知曉他的實力已恢復至修士時的一半有餘。
青泠有點憂鬱。
他覺得自己背負上了很大的心理壓力,除了他,哦,還有一個不是人的東西,除此之外,就沒有人知道那個看上去眼眉中總帶了三分病氣的男人有多危險,那一雙看似清澈透亮的眼其實是多麼冷血無情。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苦情魔被那個不是人的東西、「前·死敵·現·臨時合作夥伴」給弄走了,第二方案裡的重要角色沒有被殺死。
眼下,對妖王不滿歸不滿,目前的青泠還沒有反抗她的力量,作為派出部下攻上隱門的報償,他只能給她。
但終有一天,他要將這些垂涎他血脈之人,斬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