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看靈堂是在廳堂闢出的,雖小,但佈置得極用心精緻,案上供有鮮花香燭,緊鄰韓瑤光所居之內室,低咳一聲,將畫放在桌上,用一隻青玉狻猊小香爐壓著,&ldo;唉……林氏這長舌婦去雲州真去的不虧。&rdo;
十七郎怎麼聽不出皇帝話裡有慚悔之意,心想瑤光姐姐果然說得不錯,於是語氣裡就帶上委屈和羞恥了,&ldo;我、我……不該跟著她去了暖雲深。&rdo;
皇帝頗不自在,清清嗓子,&ldo;既然已見她在太后靈前祝禱了,知道那是謠言了,還去什麼暖雲深?&rdo;
十七郎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ldo;是。是我冒失了。&rdo;
皇帝停了一刻,問:&ldo;你且說說,是怎麼挨的打吧。&rdo;
十七郎內心吐槽,看,你還是想知道的!瑤光姐姐又猜中了。
於是他又拿出一疊紙給皇帝,第一張畫的是他跟著韓瑤光去了神秘的內庭,倒也罷了,皇帝一看第二張急忙皺眉又扔回去給他,這上面畫的乃是內室中女子沐浴之所,只是格外豪華些,其中有溫泉湯池,軟塌琴案,妝檯花瓶等等;第三張、第四張則是韓瑤光到了茶室,給一侍者作畫,她畫的畫是兩扇屏風,畫中人執扇立於堂前,十七郎也臨了簡圖,其上還題了一首詩:&ldo;人生若只如初見,何必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rdo;
&ldo;我打小聞不得幾味香料,誰知那侍者偏燃了那幾味香……&rdo;十七郎掩面羞慚道:&ldo;我、我打了噴嚏,韓姐姐……哦,韓道長瞧見我了,只能下去與她相見。她動了怒,就……打了我幾下。我理虧,只得受著。&rdo;
皇帝半天沒說話,最後長嘆一聲,道:&ldo;你受委屈了。&rdo;
十七郎心說,不委屈!但露出一副慚愧的樣兒,&ldo;我當即跟她賠禮,站在那兒半天。她……她後來還叫人給我拿了吃的,也沒苛責我。&rdo;
皇帝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是他叫他小堂弟去的呀!人家韓瑤光真猜不出是誰叫他來的麼?這個小堂弟也是,跟著人家去女澡堂幹什麼?不過……這女澡堂中也確實是有男侍者。唔……
&ldo;她可說了為何給這人作畫沒有?&rdo;皇帝最終還是忍不住要問。
十七郎道:&ldo;她說不忍見此人若&l;秋扇見捐&r;。還說……&rdo;
&ldo;說什麼?&rdo;
&ldo;她和那少年,無不可對人言之事。光明磊落。&rdo;真不可對人言的那個少年是我。十七郎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
皇帝想起太妃前幾天給他看那幅觀音圖。若無慈母柔腸,怕是難畫出來那樣的畫。他繼而想到韓瑤光這次生病是劉太醫去看的,說她是&ldo;氣血壅塞,急痛所致&rdo;,她病倒前一日是去為孟萱送行。
想必,她是感懷身世,同情那個侍者的遭遇。唉,秋扇見捐……
他在心中反覆唸了幾次那首詩,人生若只如初見,何必秋風悲畫扇……更覺得她光風霽月,坦蕩磊落。
皇帝鬱悶了一會兒,大感無味無聊。他這也是近日太平無事,又連日受太后聒噪,才拿這件事當回事辦,不想,自己老大沒趣不說,連累十七郎受了場大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