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連兩日，季鋒除了來取水，從不走過來，也不主動和瑤光說話。有時候她有心試探，問他幾句話，他也平靜回答。
&ldo;為什麼你要來收屍啊？&rdo;
&ldo;這裡不是常人能輕易下來的，那些屍骨又無家人，沒人會來。&rdo;
&ldo;你能分清那些骨頭誰是誰麼？&rdo;
&ldo;身體大體能對得上，頭骨只能按男女分個大概，只是不知道頭誰是誰的。我按屍骨腐化時間推測，如果錯了，也沒辦法。反正……所有屍骨離得也不遠。&rdo;
&ldo;你還會看風水？&rdo;
&ldo;會。&rdo;
&ldo;你真的是道士麼？有道籍的那種。&rdo;
&ldo;是。&rdo;
&ldo;那你有道號麼？&rdo;
&ldo;有。&rdo;
&ldo;叫什麼？&rdo;
&ldo;不想說。&rdo;
&ldo;艹。&rdo;
&ldo;……什麼意思？&rdo;
&ldo;不想說。&rdo;
季鋒安葬完所有屍骨，也沒立即離開。他又做了一次法事。這次的法事還挺隆重的，做了兩三天的樣子。
瑤光好奇地旁觀，再想想自己，不覺好生鬱悶。唉，別說她了，就是她師父，老郡主也半斤八兩，甚至更糟。
有一次取水時，季鋒看到瑤光拿著紙筆在起草稿。她看著崖壁上的石塊，根據山石起伏修改草稿，他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看法，&ldo;別這麼改，這裡，還有這裡，到了夏季多雨的時候，雨水順著山石上的草木流下來，很快會侵蝕掉顏色。&rdo;
瑤光知道他畫功不錯，還曾指點過十七郎，再看看山壁想了一想，&ldo;你說得對。&rdo;
她再次修改草稿時，看到季鋒微微一笑，似乎對她接受他的意見挺開心的，不過，這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喝了加料的薑湯後的笑容，唉，不知道那是不是季老虎這輩子笑得最久的一次。她又想起他在篝火對映下放大的瞳孔，那個時候的季老虎哪裡還是老虎，分明是一隻貓咪。眼睛圓溜溜的，自帶美瞳的貓咪。
瑤光問他：&ldo;你跟誰學的畫？&rdo;
季鋒道：&ldo;我娘。&rdo;
瑤光起好了草稿，修改了幾次總覺得不太滿意，她又向大周土著季鋒尋求意見，&ldo;依你之見，看到這些畫，還會想跳崖自殺麼？&rdo;
季鋒倒也坦誠，&ldo;無論佛道，皆有三界，天上，人間，地獄。人間究竟怎樣，凡人各有感悟，常人多以為地獄可怖，天堂美妙，但天上究竟如何，無人知道。不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若是真有仙界，芻狗到了仙界也依舊是芻狗，仍然逃不過被燒掉的命運，區別只是被凡間煙火燒成灰燼還是被三昧真火燒成灰燼。你只管把他們嚮往的什麼仙界、天宮畫得可怖些吧。&rdo;
瑤光想了想，提筆在草稿上改了些東西，&ldo;有道理。&rdo;在人間混，至少還有些經驗值呢，升了天又要從零開始，沒準混得還不如現在呢。總之，喚起人們對人間的留戀，或許能挽救一些想逃離塵世的人。唉，這麼一想，反而是唯物論者起了自殺念頭比較可怕，死亡是生命的絕對終結。
最終的畫稿上，瑤光將&ldo;人間&rdo;畫成一個四方形，四邊分別是人間四季，四季各有平淡喜悅。&ldo;人間&rdo;之上，是一層又一層紅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