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瑤光不這麼認為。若是她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聽說了這事,她就非管一管不可。
中午時分,瑤光在路邊一家茶樓歇腳,問小二要了間乾淨客舍更衣。季鋒守在樓下,不緊不慢喝茶吃飯,她的馬匹行囊就在這裡,不怕她跳窗跑了。
不多時,瑤光下了樓梯。季鋒抬頭一望,立即皺眉。她換下了男裝,披了件藕荷色斗篷,鑲著白毛邊,頭髮挽了一個一窩絲的偏髻,插著一根素銀垂獨珠的簪子,一時也分辨不清她到底做了什麼,只覺得整個人完全變了個樣!原先她走路時如一個意氣風發的瀟灑少年,此刻娉婷裊娜如弱柳扶風,從店堂門口吹來的冷風將她領口上的白毛邊吹動,更顯得她嬌怯怯的。
等她走近了些,季鋒想,哦,她眉毛重新畫了,好像還剃得細了許多,原先毛絨絨的,幾乎不加修飾,既頗有英氣,又有種如同小獸般的活潑,現在不僅眉毛細了許多,還畫得更長了些,婉轉風流。
此時這茶樓裡一共也就幾個客人,連那小二在內,每個人都目不轉睛盯著她看。
瑤光走到季鋒桌前坐下,對他一笑,&ldo;好看麼?&rdo;
季鋒移開目光,&ldo;遠不及之前。&rdo;這話脫口而出,他沒來得及後悔自己莽撞,先覺得疑惑:遠不及之前麼?身為女子,不正應該如她現在這樣溫婉麼?哪有世家小姐見天穿得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的?難道……難道我其實覺得她之前那樣子好看?他想到這兒,又轉過臉,抬眸盯著她,想到她昨天還粘了兩撇鼠須的樣子,輕哂,我大約是發癔症呢,昨天那樣子……能算好看?
瑤光要了一碗羊肉粉,小口小口吃著。
季鋒盯著她吃完了一整碗粉,終於想通了。他那麼說,是因為她現在是在&ldo;惺惺作態&rdo;。裝的!什麼溫婉柔美,全是裝的!假的東西,又怎麼可能美呢?
瑤光吃飽了,重新上馬,季鋒也跟著她。
不過,這一次,她走了沒多久,就勒馬停在路邊,回首叫他,&ldo;季公子,你過來吧,我有話跟你說。&rdo;
季鋒心說,你要是再跟我說什麼讓我滾蛋,那純屬浪費唇舌,不料,瑤光等他跟上,先鄭重對他行了個拱手之禮,&ldo;季公子,聽說你武功甚好,輕功尤其出神入化,可我待會兒要去的,是水仙庵。你跟著我,還可以說是君命難違,可你要是看到庵裡的女尼……咳,得罪了菩薩,那可不是我之過。&rdo;她說到這兒,噗嗤一笑,臉上又現出狡黠之態,又抿了抿唇加了一句,&ldo;我已經提醒你了,你要是做了什麼褻瀆佛門清淨的事兒,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了,可不能跟菩薩說是奉了定尋的命令,把罪過推到他身上!&rdo;
季鋒冷冷掃視她一眼,&ldo;你怎麼敢直呼聖上名諱?&rdo;
瑤光嘻嘻一笑,&ldo;我早就當著他的這麼叫他叫了幾千遍幾萬遍了,他都不生氣,你氣什麼?&rdo;她說著,眼波流轉,又是一笑,低聲道,&ldo;唉,你懂什麼……&rdo;
這一笑和剛才那一笑,可非常不同。
季鋒氣得兩隻耳朵和脖子都紅了,可居然還能保持面色如常,重重&ldo;哼&rdo;了一聲,一勒韁繩,催馬走在瑤光前面,心裡大叫,陛下,您開開眼吧!這不就是狐狸麼?!這就是狐狸變的啊!
他陰沉著臉,在心中嘀咕,說不定,《狐女傳》就是自傳。就像元稹寫的《鶯鶯傳》一樣。
若不是狐狸變的,凡人臉上筋骨肌肉皮毛都是一樣的,怎麼偏偏她能做出那樣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