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眯了半天,醒來看見只有沈諫的桌上空無一物,便隨手取下腰間的白玉吊墜,贈予他為禮。
當時送他玉佩時,她怎麼說來著?
哦,想起來了。
“君子如玉,白壁無暇,願君赤子之心永存。”
趙錦繁從回憶裡醒過神來,她怎麼就想起了這段陳年往事,大概是因為方才福貴在向失憶的她簡單介紹朝中諸人時,重點提及了沈諫。
福貴用了兩個字形容此刻站在她跟前的沈諫——
“鉅貪。”
趙錦繁朝沈諫看去。
“……”看臉不像啊!
沈諫注意到趙錦繁投來的視線,執笏上前一步:“臣等聞陛下有礙,寢食難安,如今見陛下一切都好,方才安下心來。陛下康泰,不僅是臣等的心願,更是社稷之福。”
場面話說得真漂亮。
趙錦繁回道:“有勞諸位愛卿掛心了,朕有你們這樣的臣子,亦是朕之福。”
誰還不會說了。
既然新帝沒什麼大礙,禮部提前備下的詔書也就暫時用不著了。君臣互相說些客套話,此次會晤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臨走前,沈諫提了句:“攝政王前些日子因公務離京,朝中之事暫且全由臣代掌。”
趙錦繁頭部受創,一時間想不起關於攝政王有關的事,包括他的模樣。不過該說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仲父他老人家為我大周勞心勞力,朕深受感動。”
沈諫唇角微微扯了扯。
老人家?
送走了那群來“視疾”的大臣,趙錦繁回了紫宸殿後堂休息。
如意替趙錦繁卸下沉重的冕服,解開緊綁在胸前的束帶。
鬆懈下來,趙錦繁長舒了一口氣。
銅製的雕花全身鏡上映著她玲瓏有致的身形,烏黑的髮絲垂落至腰際,肌膚光潔如瓷,鎖骨纖長分明。
如意瞥見趙錦繁肩膀和右臂上,因摔下馬而留下的淤痕,擰著眉頭:“陛下,您真的不要緊嗎?”
“那是自然。”趙錦繁微一揚眉,“御醫不也說朕暫無大礙麼?只是些小傷,擦些藥過幾天便好了。”
如意依舊皺著眉。
江御醫的確是這麼說的。
可江御醫還說了,她的脈象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入夜後,天色昏暗如潑墨,皇城錯落的殿閣樓宇間亮點燈火。
春寒料峭,細雨綿長,夜風夾雜著溼氣自門窗罅隙滲入紫宸殿內。
如意在內堂生了個暖爐,暖爐下邊擺著燒紅的銀絲炭,炭火之上架了張鐵絲網。又聽趙錦繁的,在燒熱的鐵絲網上擺一壺加了上好白茶葉和陳皮的茶水,再在壺旁放幾個黃澄澄的橘子。沒一會兒,茶水咕嘟冒起熱氣,果皮烤的焦黑,茶香和果香瀰漫滿室,驅散一室寒意。
趙錦繁靠在不遠處的貴妃榻上,捧著熱茶,聽福貴給她惡補現今朝堂的形勢。
“自您登基以來,朝堂大體分成三股勢力,其中勢頭最強勁的要數以丞相沈諫為首的權臣派。權臣派說白了就是信王的人。”
“今早您也瞧見了,來視疾的幾乎都是權臣派,那黑壓壓一大片,全是隸屬各大重要部所的高官。這三年來權臣派實力愈發龐大,趙氏也愈發舉步維艱。”
福貴自桌案上取了張宣紙,擺在趙錦繁跟前,為了讓她理解得更透徹,在紙上畫了個掛著錢袋的小人,小
人邊上寫了它的名字——沈諫。
他在沈諫臉上畫了個巨大的紅叉,表示此人非善類。
之所以在小人身上畫個錢袋,據說是因為沈諫是個貪墨錢財無數的狗官,但他做事滴水不漏,至今無人抓住過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