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櫻將手上才拉出的麵條下了鍋,大碗裡撇出一碗的牛骨湯,又從另一隻鍋裡撈出上號的牛肉切了,她的動作不疾不徐,挑面舀湯都帶著屬於自己的節奏。
只是……為何做了兩碗?
這是沈湛第一次看到男人在宮裡吃飯,地點不是御膳房,而是洛櫻的“辦公室”。
御膳房雖然是常人以為整日都要泡在廚房裡的活計,但身為御膳房總管,她要處理的平常事務同樣繁多。食材的定例採買,各宮宴席,上上下下的薪資俸祿,增減人員都和洛櫻脫不開干係。
這間小小的獨特的另類辦公室,也是洛櫻平日裡自己吃飯的地方,和其他各宮一樣,宮女太監往往有著專門的飯堂一廳來吃飯,御膳房也是有的,但這位大都督自然不可能去那等地方。
御膳房內倒是有著單獨的小桌,也是御廚們平日裡吃飯的地方,只是這男人若是呆在那裡,御膳房倒是不至於癱瘓,只是無論誰都覺得被人盯上,幹活不得勁。
桌案上是兩碗牛肉麵,如果不是大碗有些不同,幾乎和白日裡沈湛出的那一碗如出一轍。
沈湛看著男人沒有動筷,看著這碗牛肉麵他似乎有些在發呆,洛櫻坐在他的對面,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氣氛似乎也並不尷尬。
男人看了半天,在沈湛以為他是怕燙還是怎麼的時候終於開始吃了,雖然在夢中,可沈湛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餓了。
洛櫻彷彿是陪著他似的,也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沒有一人說話。
沈湛突然發現,這男人吃麵的習慣和自己似乎有點相似。
他先吃麵,再喝了湯,之後又加了辣子油,輕咳兩聲彷彿被辣到了又接著吃了起來。
在沉默中一碗牛肉麵吃完,只聽得到吸麵條和喝湯的聲音。
沈湛看著男人的背影,他始終看不見他的臉,但此刻他發現男人的耳朵紅了。
沈湛腦子裡冒出了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這男人該不會跟他自己有什麼關係吧?
同樣的吃麵方式,同樣的吃辣紅耳朵,甚至連說話的聲線,沈湛都有著隱隱的熟悉。
還沒等沈湛繼續深思,男人開口了。
“寧王死了。”
他的語氣冷冷淡淡,彷彿只是在說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坐在對面的洛櫻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彷彿是最忠實的聽眾。
“我以罪臣之後入掖庭那年十三歲,敬平侯府被查封的前一天,我沒有聽孃親的話,一個人跑到了街上。”
“平日裡呼朋作伴之人已不和我來往,侯府大門已經幾日無人來訪。如今想來,祖父母與爹孃心中早已對時局有了斷定,不忍讓府內奴僕也受了牽連,陸續放了人走。除了幾位貼身不願走的姑姑伯叔,我那書童小廝,都讓我一併散了家財遣散。”
“我祖母母親都未曾洗手做過羹湯,風聲愈來愈緊的那幾日,連菜販都不再登上敬平侯府的大門。祖母在佛堂前種了些蔬果,每日茹素,我有一日實在忍不住,便換了一身從前書童的衣服鑽牆出去。”
“京城東邊有一家販牛肉麵的小館,因著農人私販肉牛,價格比豚肉還賤上幾文。那些時日我雖年少,但因著家中變故神思無屬,在那要了一碗牛肉麵摸著身上半兩紋銀也無,不知是路上被人摸去了,還是落在哪了。”
“有一位伯爺指著我對著掌櫃說:“請這小哥兒吃,記在我賬上”便走了,我實在餓極了,心中又有些羞愧,想著等再見了這人定要把銀子還上。”
“第二日,御林軍圍住了侯府,我跪在地上聽著聖旨宣告,心裡還念著昨日欠的錢,抬起頭來,那領頭宣旨之人正是昨日那伯爺,當今親弟,寧王。”
“寧王暗中密謀行刺太子,意欲顛覆朝堂,已於今日授首,陛下已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