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屋裡走, 德王便跟著, 沒跟著幾步,就見她轉過頭來。
德王被她看著,摸摸鼻子, 含笑道:“那我去了?”
王妃點點頭, 進了屋。
德王等她進去, 舒張了下手臂, 吐了口氣, 大步如流星往外走去。
他走得極快, 院門口候著的師爺、護衛小跑著才跟上他。
“王爺,王爺……”今天打賭輸,被吆喝著來請人的師爺氣喘吁吁跟著,欲哭無淚。
他是文官,不是武職,前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黃師爺,你這身體不行啊……”王爺轉身,搭上他的肩,帶著他往前走。
身上多了王爺一條手臂的份量,師爺更吃力了,嘿咻嘿咻喘著氣,說不出句齊乎話:“啟……啟稟……王……王爺……”
“別稟了,走快點,回去再說。”王爺一掌拍下去,把師爺拍得背部一疼,胸口一震,腳下一蹌,身子往下倒。
所幸被王爺撈了起來,他憋著紅臉,到了書房,背後已被大汗打溼,又被王爺同僚取笑著去換衣裳,這把黃師爺羞惱得路上就開始在心裡打腹稿作詩,想借諷那些跟王爺一道取笑他的同僚。
這廂書房內,黃師爺一走,德王攤開手,“來來來……”
眾師爺面面相覷,書房之長的紹學士摸摸長鬚,清了清喉嚨,從懷中掏出一把扇子:“今日黃師爺方寸微亂,略輸片許,可惜他未帶黃白之物,身上只有這一把刈草先生題字的扇子略微值當一些……”
略微值錢點。
德王中午愛遲到,有時他會被王妃攆來,有時並不會,這時候眾師爺就得去叫人了,每去叫一次,就能去王妃那領一次賞,這賞屬於王府書房眾人,大家一起商量著分,但這個去叫王爺得罪王爺的人,就由大家擊鼓傳詩那個接不下上句的人去。
王府書房眾人都是飽腹詩書之人,是以這擊鼓傳詩以兩點一句往下傳,這兩聲鼓點中間,接住的就過關,要是接不住,那就遭殃了,就去請王爺罷,且還要以身上珍貴之物抵之,放入公束當中當公物。
當這歸入公束當中的物什,不管多珍貴,也有能要回來的那一天,只要放棄王妃賞下來的那份東西即可拿回去。
為這事,王府書房三不五時要鬧上一場,王爺還要插上一腳,要分他的那一份。
“那值幾個錢?”德王重文,但愛跟侍衛武官一道玩,並是不太懂他們文人之間這些文雅趣物能價值幾何。
“燕都曾有人以千兩白銀聘之此扇。”紹學士道。
“那算算,我能分到多少?”
“如按人頭,書房內諸人每人能得九十一兩……”
“給我一張一百兩的。”德王拉開抽屜,拿出九兩碎銀子,“喏,我不佔你們便宜。”
“那……”眾人圍上來,給王爺分錢。
黃學士進來,恰好見大家把他的扇子分完了,羞得他拿袖掩面,“斯文敗盡,斯文敗盡……”
也不知他是在罵誰,是自嘲還是在說眾人,但眾人鬨堂大笑,就是紹學士拿出公文商討,人人臉中皆帶著一點笑意,等到進入正題,這笑意才消散。
王府公務頗多,在建的石頭大城只修好了一小半,前幾日晏地所有糧食皆已歸倉,城中人力得已空閒了下來,又到了新一季冬季修城的日子,如何分工這個章程前兩日已商議完畢,但每項分工由誰主持是他們今日要定下來的事情。
今日有主持水務的師爺也跟德王要人鑿湖鑿道,要把晏地一百多里外雪夷山的水引入平地湖中,再鑿流引入晏城,他修的還是地下暗道,所花的人力物力不可計數,此項他一提出來,饒是書房中說過諸多驚天動地的大事,諸師爺也因其中的投入過大,半晌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