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讓咸寧公主更加震怒。咸寧公主平波無瀾的眼眸底下也許早興起了驚濤駭浪,宋致似乎能感覺到她咬緊牙齒咯咯的聲音,抬了抬眼皮,就見到咸寧公主抿著唇,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她嚇了一跳,立馬把頭低下。頭上的視線一直沒有挪開,反而越來越灼熱,似乎想把她釘在地上。
氣氛凝重,沒有人敢出一點聲響。宋謙低伏著身子,安靜得像一塊石頭,而宋敏額頭底下已經一片溼潤,汗如雨下。
良久,咸寧公主走到宋謙身邊,語氣還是像初聞時候的溫柔:“父親請起吧。不要耽誤了吉時,陛下已經傳旨公主府了,良鄉侯與與舅父正等著呢。”
宋致聞言,如冬日飲雪,天寒吞冰,五臟六腑都凍結了。她不知道咸寧公主是不是受了刺激,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以至於神志不清了。宋放已經死了,良辰吉日有什麼用?良鄉侯和大將軍在公主府等著,等著也沒辦法變出活的宋放啊!
“你們都下去吧。”咸寧公主輕聲道,“父親留下。”
“喏!”
一干人等如潮水般湧退,人群中的宋致也不敢抬頭,躬身退到門口,才轉身出去,順手把門帶上。她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不管明天能不能活下去,能從剛才那種窒息的環境脫離出來,就足以讓她鬆一口氣。她摸了摸額頭,發現自己也出了一腦袋的汗,風一吹頭更疼了。
轉頭看見宋敏一直在對她招手,她嘆了口氣,快步走到宋敏身邊。宋敏不等她站穩,便壓低聲音問:“公寬昨日雖然悶悶不樂,但我勸了他一夜,今日我出門時他雖沒有笑容,但還精神,怎麼會尋死?”
宋致聽了,閃過一絲疑惑,她奇怪道:“二兄不滿公主下嫁?”仔細回憶,卻沒有關於宋放不開心的原因。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秘嗎?
宋敏皺眉道:“公主相貌堂堂,國色天香,這是天賜良緣,”他臉色一沉,憤怒道,“公寬縱然對這樁婚事有什麼不滿,也不能死啊!他這一死,我宋家該如何向公主交代?這豎子是要我宋家陪葬啊!”
宋敏和宋放有怨,因為宋敏是庶長子,而宋放是嫡子,最後繼承家業的必然是宋放。宋放打小瞧不起宋敏,等到宋敏過繼給良鄉侯宋許成為良鄉侯嫡長子之後,宋敏就有資格與宋放為敵了。尤其是宋敏年長,在士人中素有賢名,宋放沒有什麼名聲卻官居二千石,這讓還是白身的宋敏更加不滿。此時宋放一死,如果宋家不倒他自然是得意者,可宋家因此陷入死地,宋敏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宋致也無力在意這些了,她只求上天開眼,不要讓她經歷那場慘烈的屠殺。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因一言而決生死,太可怕了。
天色漸漸黑下來,日頭短暫,按理說此時宋放應該跨著高頭大馬,領著儀仗隊與公主車架,遊城一週,去公主府成婚。宋致的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門上,門被開啟,宋謙抬頭向她和宋敏看來,似乎在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