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在心裡把咸寧公主最後那句話反覆咀嚼了幾遍,品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滋味來。她其實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宋放還是宋致,進公主府的是她,娶公主的是她,休公主的也是她,陪著公主來長沙的還是她,她不會覺得自己活在了宋放的皮囊下。但是咸寧公主的肯定和公然把她與宋放這個人剝離得乾乾淨淨,她竟然有些感動。
倒不是說咸寧公主的維護讓她暗生情愫,只是被人予以純粹的肯定這種感覺就好像發現了沒有被盜過的陵墓,一開啟全都是稀世珍寶,那是無法壓制的喜悅和成就感。
“公主,你真好。”宋致蒼白的唇瓣微動,輕輕地道。
“嘖,這麼好你不如以身相許?”只有竇途這種不懂看人眼色的才會在這個時候大煞風景。
宋致白了他一眼,微有風情:“又不是許給你,你怎麼那麼積極?”
“臣這不是有成人之美的心嘛。”竇途笑嘻嘻地道。
“好了。”咸寧公主打斷他們的玩笑,站起身道,“我還要去查案,你好好休息。對了,餘度他們今天晚上會到臨湘城,我讓明安過來保護你,你身邊沒有個人我不放心。”
“明安應該保護公主才是。”宋致蹙眉道,“我在客舍中,不會有人對我不利的。”
“非也非也!”竇途搖頭晃腦,像個神棍一樣掐指一算道,“公主不擔心樑上君子,只擔心有人桃花氾濫,招蜂引蝶。”
宋致臉色一紅,她想起了長沙王模模糊糊的長相,不知怎麼的,總覺得竇途說的就是長沙王,又興許只是她在對號入座而已。上次在江陵和竇途開玩笑說公主有爛桃花需要她護駕,這回竇途反過來開玩笑說明安是來給她擋爛桃花。
“走了。”咸寧公主瞥了一眼得意的竇途,冷不丁笑道,“你最好在三日內徹查清楚,到底長沙王的傳聞是怎麼回事,否則我就砸爛你那些酒壺。”
竇途一噎,嘴角抽搐著拱了拱手,灰溜溜走了。咸寧公主臨要走時,宋致叫住了她。
“怎麼了?”咸寧公主歪著頭看她。
“公主——”宋致欲言又止。
“嗯?”
宋致垂下眼眸,低聲道:“張叔闕和你一起查案嗎?”
“是。”
她揚起頭,唇角僵住笑,臉色有點不自然地對咸寧公主道:“公主是不是覺得張叔闕好用?公主還是想用他為刀……可他這個人並非好掌控的。若公主需要人去做你不能做的事,那請讓我去吧。”她的眼神真誠而殷切。
咸寧公主一愣,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哪裡讓宋致誤會了,她想用張賀的心並沒有那麼強烈。她安撫了幾句,走到外面還沒想清楚,在大街上碰見從宮中回府的張賀,在張賀向她行禮的時候,沒頭沒腦突然問了一句:“叔闕覺得我對你太親近了麼?”
張賀呆住,沒料到咸寧公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他臉色漲得通紅,揮了揮手道:“鳴之何出此言,賀與鳴之不過相處不到半日,何來親近之說?”
咸寧公主看他說得分清,臉上還有一點窘迫,不由搖了搖頭,笑道:“既然是同僚,那還是該多親近親近。你先回府吧,我去城中問問那位宮人有沒有人認識。”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張賀糊里糊塗地自言自語道:“她不會是看上我了吧?不應該啊,她不是喜歡宋放麼?難道是我察覺錯了?”不管怎麼看,咸寧公主都不會是喜歡他,張賀只好帶著滿腹疑問回府,琢磨著咸寧公主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用意——難道是暗示他可以跟她多親近親近?
等咸寧公主離開後,已經走了的竇途又迴轉宋致的房間,兩人對坐時,竇途不再嬉笑,神情嚴肅地看著她,眼神有些凌厲。
宋致彷彿沒有看見他的敵意,彎了眉眼,唇角一抿,輕聲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