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不遇這邊,他載著陶杳杳回到縣裡時,已是凌晨零點一刻,是睏倦席捲的時間段。兩人也都累了,眼睛有些發澀,睜著很累,但他們都沒提出回家睡覺,似乎都有話想和對方說。
兩人從廣場地下一樓的停車場裡出來,在偌大的城市裡漫步,順著月光以及城市霓虹的引導,一直往前走著。很長一段時間裡,兩人均緘默不言,好像都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順理成章地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知而不言,言而不盡,這已是聰明人心中默許的規則。其實很多一目瞭然的事情,不用刻意使用語言去描繪,只需心裡明瞭便可。因為這些話一旦說出來,反而變了味,甚至可能給自身帶來麻煩,抑或是引出某些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後果。
羅不遇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陶杳杳在意卿歡,她對他的疼愛程度超過任何姐姐對弟弟的疼愛。也正是如此,羅不遇輕易不願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陶杳杳不同,她雖想到了卿歡的事情,但她並不打算說這事,而是更深度地考慮起另一個問題來。平心而論,數年前的羅不遇的確是個橫行鄉里的惡霸,大多數人對他避之不及。那一段時間裡,陶杳杳也很不喜歡他,也經常各種挑刺,想把這人從自己身邊趕開。可是,數年後的今天,她忽然發現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惡,或者說,這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光頭少年反而有著其他少年所不具備的光輝。不是因為他的家世雄厚,也不是因為他相貌俊逸,僅僅是簡單的霸道。
對的,就是這一分詭異而不協調的霸道氣質漸漸地吸引到了陶杳杳。她知道的,雖然羅不遇家裡有權有勢,但也絕對不願去招惹唐見虎那等狠人,畢竟兩虎相爭,最大的可能性是兩敗俱傷。而究其根本,這整件事情其實是卿歡鬧出來的,因為唐見虎本身只想拉夏書遙去他的酒吧上班,並未主動招惹過卿歡。若非卿歡強行出頭,便不會捱打,更不會鬧出不夜酒吧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峙。
這其中存在一條相當綿長的關係鏈。羅不遇願意出手,是因為他深愛著陶杳杳;而陶杳杳願意出手,是因為她疼愛著卿歡。如同友情不存在傳遞關係一樣,這詭異的戀情與親情,更不存在牢固的傳遞性。也就是說,羅不遇冒著與唐見虎正面衝突的風險行事,根本原因是因為陶杳杳,而非卿歡。
事實上,卿歡出事時,他給羅不遇接連打了好多電話,羅不遇都收到了,但並未接聽。一方面原因是羅不遇因為尋找顧銘的事情鬧得焦頭爛額,另一方面原因是羅不遇知道卿歡打電話來準沒什麼好事。這些年裡,這位小舅子給他找的麻煩早已數之不盡,偶爾假裝沒聽到卿歡打來的電話也算是無可厚非。
陶杳杳從心裡感激著羅不遇,她知道,以卿歡的脾性,三天出小事,五天出大事,她一個女孩子不可能時刻護著他,若他身後沒有一個堅硬的後盾,早已被人欺凌得遍體鱗傷。羅不遇充當了這個後盾,給了陶杳杳心裡最可靠、最踏實的感覺。
可是,這只是感激。受恩於人,便飲水思源,她願意為羅不遇做一些力所能及事情作為回報,但卻不能以身相許。因為她不喜歡他,最好的證據是,她看著他,心裡沒有半點毛焦火辣的躁動或不可啟齒的羞怯,只有古井無波的平靜。
今天卻不同了,在不夜酒吧,羅不遇與唐見虎的對峙裡,陶杳杳第一次看到羅不遇眼中的奇特光亮,那是生而為龍的尊高與霸道。那一瞬的絢爛,奇蹟般地撥動了陶杳杳如水寧靜的心,那一刻開始,她發現她對他有了不同以往的情愫,那是喜歡。
也正是如此,陶杳杳現在很躊躇,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一個女孩,哪怕是再高冷、再目空一物的女孩,一旦喜歡上某個男孩,她心裡的一切尊嚴都將變得搖搖欲墜,她能因此學會微笑,學會溫柔,甚至學會撒嬌與哭泣。
前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