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了薄薄的一層灰,懸掛房梁的電風扇結了蛛網,久不開合的房門也微微僵硬了。
顧銘花了半個小時收拾屋子,再上頂樓,找了自己的衣櫃。找來找去,就一套看著還算端莊的休閒服能穿一下。
他把換穿的衣服取出來,忍不住看了一下衣櫃下方的兩個抽屜,看到風雪的口罩與明信片,也看到韓貞的護符與念珠。
它們還是老樣子,沒有絲毫變化。
顧銘沉吟片刻,下樓洗澡,換上乾淨的休閒裝,大步流星出了門。
顧銘走過三條長街,轉入一條狹長的巷子。一直前行,穿過燒磚廠,抵達一片平地,吳瀟的家就在這裡。
顧銘想給吳瀟打個電話,看看他的反應。但又想到上一次,自己也是在這個位置給吳瀟打的電話,得來的卻是失望。
今天和那天不一樣。今天晴空萬里,陽光明媚,那天卻是煙雨濛濛,愁雲慘淡。或許今天的結果也與那天不一樣了。
顧銘如此安慰著自己,安靜上了樓。
這一次,顧銘變得尤為謹慎,在門外靜站了很久,確定沒聽到屋內傳出的“奇怪”的聲音,這才輕輕敲門。
很好,門是鎖了的,就算急促敲動也不至於把它敲開,當然也不會再看到裡邊不該看的景象了。
敲門數秒,屋內傳出恍惚熟悉的聲音,他說:“誰啊?”
顧銘的心陡然一顫,他能識出這個聲音,百分之百肯定,這聲音的主人是吳瀟。
可是吳瀟的聲音和以往不太一樣了,雖然音色沒變,但聲音裡夾雜的東西卻變了。
以往的吳瀟,話音中總有一種隨意之態,彷彿一株蜉蝣,隨波逐流。現在卻變得非常堅定了,像一顆死咬地面的臭石頭,不受任何力量左右。
顧銘嘴角嗡動,用低若蚊鳴的聲音說:“是我,顧銘。”
吳瀟明顯沒聽見顧銘的話,還在問“誰啊”,似乎不聽到門外的人的聲音,他便不會開門。
——小時候,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是這麼教育孩子的。叫他們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顧銘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顧銘!”
先前屋內還傳出紊亂的腳步聲,這會卻變得完全安靜了。
顧銘不確定吳瀟的態度,以為他是不想開門,方才假裝沒聽到自己的話。
顧銘靜站十秒,門沒開,心頭不再懷揣期望,轉身欲走。
恰在這時,緊合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顧銘應聲回頭,看到站在門口的熟悉少年。
吳瀟還是老樣子,平庸的面容,平庸的髮型,平庸的穿著,平庸的笑。他全身上下都有著樸實與平凡,是典型的農村長大的孩子。他有著一顆善良的心,純樸的心,與熱愛生活的心。
他靜靜地盯著顧銘,在歲月沉澱下漸漸變得堅毅的雙目在此刻再度軟化,他非常溫和地笑道:“阿銘,你終於來了。”
——阿銘、阿銘……那天以後,我以為再也不會有人這樣叫我了……原來,願意這樣叫我的人一直都在啊……
顧銘心裡觸動,在“阿銘”這兩個字從吳瀟的口裡吐出來的一瞬間,他便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錯得不可理喻。
原來啊,很多事情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複雜,其實只需一句簡單的招呼,或者一個平和的微笑,看似尖銳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對很多人來說,姓名有著莫大的意義,它是父母或其他長輩賦予自己的、將伴隨自己終生的印記。人活在世上,必須有一個姓名。但很多時候,一個人要叫另一個人時,不一定叫他(她)的名字。
有的時候,姓名的確只是一個稱呼。可是一個人的稱呼千變萬化,不一定是姓加名組成的姓名。
往往是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