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聞言苦笑,到此刻,他終於明白過來,蘇沁主動約他,不代表他們之間的關係緩和了。相反,今天相見之後,他們會變得越來越陌生。
她只想他罵她一頓,就如同他想她罵他一般。
顧銘嘆息道:“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蘇沁認真點頭:“有必要的。”
顧銘深吸一口氣,回憶起白天時自己罵石靜的那段話,一字不漏地複述道:“你這女人有病是不是!老子女朋友比你好幾百倍,誰會喜歡你這種又矮又胖又醜,嘴巴髒,脾氣暴,還眼睛瞎的女人啊!”
他真的不想罵她,可到了現在,他不得不罵。於是,他罵了,而且不是如背誦課文一般背誦那段話。他罵這段話時,神色兇惡,語氣尖利,宛如真的怒不可遏。
蘇沁沒有被他的表情與言語嚇到。她張著明亮的大眼,把顧銘說的每個字都記下了,接著露出如春風過綠野一般舒爽的笑容,重重點頭:“對的,我也覺得我就是你口中的那種女人。”
她說完,轉身就走。
顧銘站在原地,目送她一步步走遠。眼見著她快要沒入熙攘的陌生面孔裡了,恍惚聽到她輕聲說了一聲“謝謝”。
那聲音很縹緲,像遙遠地方蕩來的清越歌謠,使得顧銘不確定那是不是幻聽。
他的心像被螺栓扭住了,一圈一圈攪動,一陣一陣絞痛。
——蘇沁啊,我罵了你,你釋懷了,可以真正的做你自己了。可我呢?你可曾給過我一個好好道歉,好好懺悔的機會?
顧銘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看到陳小帥獨自站在陽臺上抽菸。
以往的時候,顧銘會過去陪他,今天卻沒有。
顧銘累了,身累,心也累。
他甚至忘了洗漱脫衣,整個人往床鋪上一躺,便不動了。
他並未閉眼,能看見安靜躺在枕頭邊上的黃色紙鶴——千雲舞用靈巧小手摺出來的紙鶴。
他又想到了那一隻紅色紙鶴,千雲舞認真叮囑過,要他轉交給卿歡的紙鶴。
顧銘知道,紙鶴這東西並沒有實際意義,它代表不了平安與幸福,不管卿歡有沒有收到它,都無法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造成半點影響。
可這件事終究是顧銘答應過千雲舞的,他卻沒有好好履行此事,甚至於轉眼就將此事拋之腦後。
他覺得,自己實在算不上什麼好東西。
而今,那隻紅色紙鶴還在顧銘家裡,可能要等這個週末單休假,才有機會將之交給卿歡了。
這一次,他留了心眼,週末一定回家把紅色紙鶴拿回來交給卿歡。
***
兩天後,住院的曾初雨回來了。
她第一時間找了吳瀟,笑語盈盈,美態盡顯,彷彿已經忘了前不久的冰冷與病痛。
地點還在天台。
今天的她非常漂亮。她上身著淺藍毛衣再搭上一層薄薄的黑紗衣,顏色層次分明,不豔亦不淡,下身是暗紫色休閒褲加白色休閒鞋。她的髮絲都被紮了起來,成了兩條柔順的馬尾。最為驚豔的是,她的頭上戴了一隻橙色的毛線帽子,幾乎把額頭都蓋完了。
這種半隱半現的面容,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縹緲美感,異常醉人。
這一次不再是他們單獨兩人。
曾初雨身後還站了好多人,大多是男生,也就是那群腦子抽了筋一般的護花使者。
剩下的那個女生是石靜,她和曾初雨的友誼很深,理當跟著來。
只是她不像來給曾初雨撐場子的——沒有專程撐場子的人會一臉木訥相。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吳瀟,一動不動,宛如沒有生命的小石頭。
吳瀟孤身一人來的,沒叫顧銘,沒叫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