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全世界的人都不見了,浮在空中的,爬在地面的,均是臉色幽藍的亡靈。他們艱難地挪動著身子,發出陰森而沙啞的笑聲,逐步像顧銘靠近。
顧銘想跑,可是自己的力量不知哪去了,竟抬一下腳都費力無比。用盡全力去跑,還比不上地上亡靈的蠕動速度。
顧銘怕了,全身上下都遍佈恐懼,彷彿預見自己也將成為這些亡靈中的一員,永遠失去神志,變成噁心的東西在現世無休無止徘徊下去。
但很快的,他冷靜下來,他知道這是夢了,清楚記得自己在家裡睡著了,甚至能回想起白天時自己和吳瀟起的誤會。
明白這是夢了,便放鬆了不少,心裡不那麼害怕了。
於此刻,世界寂靜,所有的亡靈都不再蠕動,也不再發出難聽的笑聲。他們靜默了,像是早已埋葬泥土的屍骸,不會再動了。
下一刻,畫面無邏輯翻轉,顧銘到了一個安靜的房間。屋裡很暗,沒燈,也沒聲音,但昏暗的視野裡依稀能判斷出這是他的家裡。他就躺在自己睡的床上。
——莫非我已經醒來?
顧銘如此想著,想翻身起床,開燈開窗透透氣。可是,他的身體像是被強力的膠水黏住了,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挪動分毫。
眼皮變得很重,已經睜不開了,索性閉上雙眼再睡,反正屋子裡也一片漆黑,睜不睜眼都無所謂。
緊接著,寂靜的房間裡有了熟悉的聲音,是人的聲音,從聲線上判斷,還都是些熟人的聲音。有爸爸、媽媽、哥哥、妹妹,也有風雪、韓貞、吳瀟、楊雷,連許成語、肖智、萬澗、卿歡等人的聲音也都交織其中。
他們都在急切地呼喊著:“顧銘,快、快起來啊!”
——為什麼叫我?為什麼這麼急切?為什麼要起來?莫非……我若不起來,就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霎時間,無孔不入的恐懼感再度襲來,那種深入骨髓,幾乎麻痺整個身子的恐懼,只品嚐一次便銘記於心。而漫長的十數年人生裡,顧銘已記不清自己品嚐了多少次諸如此類的恐懼。
他知道,自己又遇到了“魘”,這次的“魘”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洶湧。這也是他唯一一次,在詭異的“魘境”中有了意識。
他慌張起來,想要睜開眼起床,可未果,眼睛像是被某種東西縫合了,睜不開。於是,他掙扎,想劇烈運動喚醒現實中沉睡著的自己,結果依舊,他的身子像是被釘在了十字架上,難動分毫。
慌亂中,他心裡的恐懼越來越濃,彷彿自己已經只剩在一口漆黑旋渦上口,身子正緩緩向下沉陷,等不了多久,自己就將埋葬於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不知怎麼了,幾乎被恐懼完全吞沒的意識竟在這一刻有了一絲清明,他竟想到了唯一一個可行的辦法——咬舌!
夢魘裡,身體都動不了了,但嘴巴還能張合,也就是說,可以牽動牙齒去咬舌頭,以疼痛促使現實中的自己甦醒過來。
一念及此,顧銘不敢遲疑分毫,張嘴便咬向牙齒,用盡全力,越痛越好。
不得不說,這個辦法果然可行。當顧銘使勁要舌頭時,他的全身都傳來詭異的麻木感,好似身體不是自己的。僅片刻,這類麻木感又如潮水般退去,整個身體便輕鬆了許多。
那一瞬,顧銘有種靈魂歸體的奇特感覺。
再張開眼時,視界依舊是一片漆黑,但這是現實中的黑暗,因為夢魘裡的所有虛幻感都消失乾淨了,剩下的只有源自舌尖的疼痛。
顧銘忍著心中的餘悸,起身開燈,看著眼前熟悉的屋子,忽而有種“大難不死”的慶幸感。
爾後,他再也無法忽視舌頭傳來的痛覺,齜牙咧嘴,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啐在地上的不是唾沫,而是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