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顧銘心裡的最後一絲溫度散去。因為他在無休無止的流浪生涯裡,遭遇了此生所遇的、最殘酷的衝擊。
可怕的衝擊旋渦裡,他動搖了——
人民公園裡面,公共長椅前,閉目小憩的顧銘被一人一腳踢翻。
顧銘忍著痛起身,看清打自己的人的一瞬,便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難逃,因為這人是於強……
顧銘在公園裡捱了一頓毒打,被於強和四個比自己還大好幾歲的青年壯漢打得幾乎昏厥,但他沒吭一聲。
圍觀的路人唏噓不斷,不少目睹過此幕的少年郎還到處宣傳。
顧銘艱難站起身來,正欲離開這一片是非之地時。一個十幾歲小混混跑過來了,他似乎動了惻隱之心,好言提醒道:“既然你不住這裡,就快點回家吧。被於強盯著的人,幾乎沒有好下場。”
顧銘淡淡回一句“我等的人還沒來,不能走”,步子蹣跚地向前走了。
當天下午,顧銘去了一家還算蕭條的遊戲廳,趴在一架無人問津的遊戲機操作檯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顧銘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茫然抬眼,看到一個膚色黝黑,右臉長了一顆碩大瘤子的中年男子,他滿臉關切地問:“小夥子,你怎麼一個人睡在這種地方啊?”
顧銘看門外天色已經黑透,以為遊戲廳要關門了,而這個瘤子男是遊戲廳的老闆,此刻正逐客,便低聲說一句:“我現在就走。”
顧銘被於強等人打得太慘,此刻身子各處都殘留著餘痛,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似隨時都會摔倒。
瘤子男便快步跟過來,一把扶住顧銘,更為關切地說:“小夥子,這麼晚了,要是你沒地方去,就到我家睡一晚吧。”
他說著,抬手往街角極為黑暗的一頭指去。
——這人不是遊戲廳老闆?
顧銘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邊沒有路燈,沒有霓虹,漆黑視野裡,除了稀疏的幾顆行道樹,連房屋都沒有一座。
一瞬間,顧銘身體發涼,想到了一個尤為可怕的可能——電視裡常報道的人販子套路不都是如此嗎?
“不用了,我是閤中學生,現在得回學校報到。”
顧銘抬出閤中的牌子,希望能一定程度上震懾這人。說完便大步往街道明亮的方向跑。
原以為,這一跑便能擺脫瘤子男。怎知,他快步追上來了,同時大叫道:“兒子!快跟爸爸回家!”
——我的天,這人說出這話,人販子無疑啊!
顧銘心頭驚恐,一邊跑一邊對四周路人呼救:“救命!救命!這人不是我爸!他是人販子啊!”
然而,生性薄涼的路人,從來只看熱鬧,不予援手。
顧銘跑著,在路口轉角處撞到一個人,兩人都往後退了好大一截。
顧銘回頭看瘤子男已經追上來,便來不及思考,拔腿就跑。
可是,剛才被撞這人一把抓住顧銘的手,呵斥道:“你小小年紀,在城裡瞎晃什麼,快跟你爸回去睡覺!”
——這人聽不到我的呼救嗎?或者說,他也是同夥……
顧銘心如死灰,眼睜睜看著瘤子男抓住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往黑暗處拽。
他大叫著救命,可是圍觀的路人沒一個出手相助,反倒不少人附和,指指點點地說:“學生就該嚴加管教,夜不歸宿,豈不成了混混?”
瘤子男對路人們露出平靜的笑,手上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任由顧銘萬般掙扎,也難逃魔爪。
顧銘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黑暗,心知自己要不被拐賣,要不被割腎,已無人生可言。
瘤子男的猙獰,圍觀路人的冷漠,一瞬間化作滿目荒誕,卻又真真切切刻在了顧銘的腦中。
此時此刻,顧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