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幾個字落在大量的慶祝簡訊中,顯得似乎沒那麼正式,卻說在她的心上。
許平憂抿著唇,隔著一道門,先回曾佳林,再回班主任,最後才在睡眼惺忪間,鄭重其事地按了按:你也是。
十幾年的時間,一朝了結,壓得人蛻了一層皮。
蛻掉這層皮的不止一個人。
李姿玉這些天一直兩頭跑,事情纏身,終於多出許多空閒去許家掰扯許冉冉的事情,將家裡的鑰匙留她一把,出門前習慣性要叮囑也沒找到話,僵直一會兒,還是沉默著走人。
許平憂拿著鑰匙,即刻坐車獨自返回了外婆家,把信封和禮物都拿在手中,心才算安定。
「您別送了,」她在火車站前,俯身抱住外婆,「等之後我還要回來的,您好好照顧自己。」
考完試的第三天,畢業晚會匆忙地開始了排練。老師們四處抓人,提前從高一、高二年級找了人,又把社團找了個遍,終於如往年一樣,湊出一臺還算像樣的晚會。
因為班主任那邊提前說好不需要特意準備新的節目,許平憂也沒多想,打算直接上藝考時的劇目,反倒省事兒。
……
「其實每年的晚會主角也不是臺上的人,是臺下。」
籌備節目的教務處老師要他們放鬆,隨性一些,「主要是大家在下面嗨,我們上面的人就給個氛圍就行。一生就這麼一次高考,也就一次高中畢業晚會,總要有點儀式感。」
許平憂只領會到前面半句,尚不知道後半的『儀式感』說法即將在若干年後風靡網際網路,悶聲不響地立在隊伍中。
老師把她的節目安排在最後三個之一,她開始還覺得不妥當,硬是查驗節目的年級主任親自發話,調笑道,「有你這個聯考第一的同學在後面坐鎮,一會我獻醜完了,才能有人撈得回場子。」
明顯已是很給許平憂面子——老師獻唱屬於每年的傳統節目,學生們最愛在這個時候起鬨,其後是什麼倒不是很重要了。
許平憂開始還沒覺出有什麼緊張不緊張的,直到外面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穿過簾幕,心跳才終於慢慢開始加速。
給她化妝的學妹在旁邊反反覆覆地看她的臉,坐立不安地,還要給她補一次眼線,壓低聲線搭話,「……我是第一次化舞臺妝,要是哪裡做得不好,學姐你就直說。」
許平憂笑起來,下意識寬慰她,「已經很好看了。」
學妹平時追星,在這上面精益求精,自我要求甚高,惱道,「你這是臉撐起的妝,我想要的是錦上添花……」
一般自我要求甚高的人,事實上做出的效果都遠超她自己的說法。
老師不全的五音在外反覆,簾幕一角,能看見臺下不斷起鬨的學生們,尖叫聲和掌聲變作聲浪,似乎要將空氣中的熱度全部燒盡,整場的氣氛也被帶到最高潮。
主持人上場前,還給一同等在旁邊的許平憂加了個油,又祝她畢業快樂。
許平憂點點頭,卻漸漸聽不見耳邊的吵嚷聲,只剩下急劇加速的心跳。
上一次在同學老師面前表演,還要追溯到初中……
她靜靜地想,靜靜地在報幕聲後走出去。
說是『晚會』,其實時間是下午。可學校的禮堂封閉,燈打得透亮,勝似夜晚。
許平憂在黑暗中站定,一盞追光自頭頂打下,她抿了抿唇,幾乎是出於本能,先於音樂之前,擺出預備的姿勢。
纖瘦的身形,薄透的人影,仿若青青翠竹。
……
她其實什麼也沒想,這麼多年,老師和李姿玉教導的技巧要領和表達方式全部融進骨子裡,都是本能。
和剛才熱鬧的氛圍不同,曲子哀婉,她也就變成哀婉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