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行雲也依舊懶得搭理,伸手收起被亂扔的電視遙控器、漫畫書,整齊地放回櫃檯後的架子。
人在來來回回,許平憂靜默地站著,表明來意的『送書』兩個字都冒在了唇邊,被他一個隨意的抬眸又給按回去。
當事人頭也不抬,做出稍等的手勢,前後連線根本沒有停頓,她沒抓準時機,也就暫時只能目送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後門。
好在到底沒等多久。
不一會兒,費行雲人又重新出現。
他熟練地用肩膀抵開門板,端著兩杯水出來,又從櫃檯後的架子拿過抽紙,扔在一杯水旁邊,回身看一眼許平憂,算略作示意。隨即拆開塑膠袋裡的一個藥包,端起另一杯,面不改色地就水吞下去。
許平憂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又聽見他略略敲兩下櫃檯。
「砰砰。」不輕不重。
少年的半張臉藏在口罩下,還是沙啞模糊的兩個字,用盡力氣一般,「……熱水。」
安桓咬著巧克力脆皮千層跳過來,沒弄懂情況,還要搶白:「他說是熱的!」
許平憂懵懵地點了下頭,終於反應道,「謝謝……」
耳根莫名有點熱。
她不明白他怎麼看出她的情況需要這個,更不可能主動發問。
略過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許平憂抽出一張餐巾紙,略略擦過額前的冷汗,卻沒去動水杯,而是將書包裡帶的作業一併拿出來,簡短說明來意。
安桓聽得清楚明白,過程中,更是逐漸從看熱鬧的狀態慢慢切換到可憐的慨嘆,悲切道:「我去,病了也還要被老師追債,還有欽差大臣主動登門……」
「看你這命。」他嘖嘖兩聲,咬著冰淇淋的木棍。
費行雲都懶得多看這麼個活寶,懨懨地翻開一本,又懨懨合上,對著櫃檯對面的人點頭。
明顯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也根本不想說話。
許平憂繃著神色,拇指掐著掌心,繼續平穩地說:「那我先回去了。」
……
她的身後,太陽徹底落了。
夕陽褪去,就有了進入夜晚的意味。
有客人進來要買一瓶醬油,費行雲看著她,眼神比平時多停留了兩秒,又抬眼,直接把活寶當成店小二差使。店小二想反抗,看他一副無精打採的病人樣兒,也只能自詡心軟地鬆了口,唉聲嘆氣地幫忙引導起客人。
許平憂盯著水杯,到底在臨走前,象徵性地喝過一口,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於是,如紙的面色、搖搖欲墜的身形也跟著通通沒進墨色。
費行雲抓了抓頭髮,打著呵欠看一眼時間,隨手從旁邊的冊子撕下一頁,寫字風格就像他這個人,隨意,龍飛鳳舞。
他走出櫃檯,紙張直接遞到安桓面前,「多看幾分鐘,我出去一下。」
安桓眨巴著迷茫的眼睛讀完,剛要說話,被人閃身躲過時機——黑t黑褲,墨跡似的一點,暈開消散在店門外。
……
罷了罷了。
「……敢情有人打算送姑娘回家,就得有人當冤大頭唄。」
安桓嘴裡恨恨,仰頭對著天花板,唉聲嘆氣。
天黑得明顯,他倒也知道費行雲為的是什麼,不過嘴上說說就算了。
……
許平憂一路走得無聲。
天徹底暗成夜幕,她就老問題,老辦法,專門順著街邊有光的住戶店面走。
到筒子樓時,李姿玉剛好出單元門口,看腳步匆匆,明顯是要往外走,兩邊驟然對上,神色顯然有些不好。
「怎麼去了這麼久。」
兩個人之間的第一句話就涼涼地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