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密密沉沉的飄向高處,卻在鋼鐵構建的天幕下盤旋著,久久不能散去。
那些繚繞的黑色煙霧,匯聚在燈光的照射下,宛如密佈的烏雲,彷彿一場傾盆大雨就要即將來臨。
布蘭特停下腳步,抬頭凝望著從大鍋爐裡面冒出的黑色煙霧,彷彿在煙霧中瞧見那些亡者遊蕩的靈魂,在裡面歇斯底里、肆無忌憚的嘶吼著。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呼吸,細細地聆聽周圍的聲音。然而,他卻只聽見了附近工廠的噪音,混雜著地底的迴響,如雲層一般在城市的上空飄蕩著。
「那些曾經被孤獨與冰冷包裹的亡者,如今在擁擠和溫暖的火爐裡得以解脫。」他在心裡如此遐想著,「也許,那也將是我的歸宿!」
他抬頭看著空中繚繞的黑色煙霧,透過照射下來的燈光,他隱約的能夠瞧見由無數根粗壯的金屬支架構成的,緊密無縫的鋼鐵天棚。
在這個被遺忘的地下城市裡,即使是被孤獨和冰冷包裹著,被飢餓與疾病折磨著,被頭頂的鋼鐵天棚囚禁著,卻仍然存在著那些渴望自由和光明的幻想者。
被囚禁在這座陰暗潮溼的、暗無天日的下城區的所有居民,都夢寐以求的能夠得到一張通往上城區的通行證。當然也包括布蘭特在內。
為了光明和自由,為了改變命運,那些追尋夢想的人,可以為此付出一切,且不計任何手段與代價。布蘭特和他身邊的同伴們也在為此努力著,籌劃著。
“嘎嘎嘎嘎嘎嘎嘎……”
幾隻黑漆漆的烏鴉,棲息在高處的電杆上,傲慢地俯視著出現在它們眼前的人類,併發出幾聲慎人的鳴叫。
這些喋喋不休、招人厭惡、象徵惡兆的烏鴉,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向每一個即將進入【火爐巷】的人類宣稱:這裡是烏鴉的領地。
無論布蘭特從哪一種層面上來解讀烏鴉的叫聲,他都不可否認這裡的確是屬於‘烏鴉’的地盤。只不過,此‘烏鴉’非彼‘烏鴉’。
然而,對於光明和自由來說,無論是長著黑色翅膀的烏鴉,亦或是擁有超凡力量的‘血烏鴉’,它們(他們)什麼也無法證明。
因為在這座被堅固無比的鋼鐵天棚所籠罩住的城市裡,任何生靈都無法逃脫。光明和自由意味著,即使是‘血烏鴉’也無能為力。
被電杆上幾隻躁舌的烏鴉驚擾到的布蘭特,擺脫了腦海裡有些凌亂的思緒,然後在霓虹燈的指引下,他繼續朝著這條巷子裡面走去。
他的腳下橫過了一條已然滿溢的排水溝,那裡面的顏色每天都不同。
有時像鮮血一樣紅,有時像膿液一樣綠,有時又像烏鴉一樣黑。
布蘭特感受著黑暗中吹來的微風,在明亮的街道上繼續前行,路兩旁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幾張招牌悠閒的帶著枝壓聲晃動,閃爍的霓虹燈則為夜色增添了幾分嫵媚。
這座孤獨冰冷的鋼鐵城市,沒有皎潔的月光與漫天的星辰,但卻有鮮豔多彩的霓虹燈,足以照亮所有的街道。
每當入夜之際,各種霓虹燈就迫不及待地閃閃爍爍;深夜之後,更是競相綻放出一派五彩繽紛的糜爛與墮落。
在這光與影的交錯中,人們各自忙碌著。或是奔走於下班回家的路上;或是在前往酒館、賭場、角鬥場和姬院的途中;或是繼續經營著賴以生存的生意。
整個城市,並沒有因夜色而沉寂,而是一如白天的喧囂。
當布蘭特經過一棟灰色樓房時——門面的招牌上寫著【嫖客的家】,他瞥見門口站著幾個衣著暴露、妝容精緻的美豔女郎。
這些漂亮年輕的女孩們,踏著色彩斑斕的高跟鞋,在曖昧迷離的朦朧燈光下,輕盈地在門前的方寸之地舞動,以微妙而挑逗的眼神,向過往的行人遞送著難以言喻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