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大開,朝堂上的幾位相公們簇擁著金使走了出來。
金使住在都亭驛,得從皇宮北門出來,沿著御街再向北走上幾十米,然後向東拐到六部橋,過了六部橋才能回到都亭驛。
邢具瞻看到滿街滿橋的人,心中一陣唏噓:“都說宋都繁華,老夫雖未曾見汴京盛況,今日在臨安才算領略一二,果真大金不如啊。”
秦檜說道:“這都是些升斗小民,愛瞧熱鬧罷了,拿敵得上金人威武雄壯。”
幾位相公們並不介意街上這麼多的老百姓。就連皇帝出行的時候,交通管制都不超過半刻鐘,更何況他們幾個宰執。
為了保險起見,避免金使受到擦碰,秦檜又喊來一隊禁軍,在頭前開路,護送金使回去歇息。
南宋建國已經快二十年,老百姓說到底還是認這個朝廷,是以禁軍開路的時候,百姓們紛紛退讓。
但也只是退讓了一下,等金使和相公們一走過去,百姓就像水流一樣,重新將道路填得滿滿當當。
快到六部橋的時候,張俊與何鑄最先受不住了。尤其是張俊,原本出了皇城,走到太廟那裡就該換馬車了,今天卻被一群泥腿子擠在中間。跟秦相公告了一聲退,他沿著御街徑直向北走去,不跟秦檜一起去送金使回都亭驛。
張俊走後,何鑄也跟著告退走了。他倒不是嫌棄老百姓,而是想盡快回到大理寺,尋思著自己能不能做點什麼。何鑄的良知還在與權勢打架,難分勝負。
至於王次翁和範同這兩個鐵桿秦黨,不僅緊跟著秦檜,還拼命地護衛在金使的身邊,反倒把秦檜晾在了一邊。
秦檜將這兩位相公的表現看在眼裡,不僅沒有不高興,反倒心裡誇讚他們很懂事。只要能穩住金人,就能穩住和議。只要能穩住和議,他就能穩住相位,進而就能在大宋呼風喚雨。與此相比,一點面子算什麼?
只要能讓他繼續當宰相,就算是金使讓他跪下吃屎,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感謝金使給了他一口熱乎屎。
忽然,金使站在前面不走了。
擁擠的人群在禁軍的推搡下騰開了一點空間,但是留給幾位相公的空間依然十分的小,幾個人緊緊地擠在一起,邢具瞻一停下腳步,秦檜便撞了上去。
他也沒膽量呵斥金使,只敢悄悄退後兩步,等著金使繼續前進。
可是金使不但沒有往前走,反倒渾身開始瑟瑟發抖。
金使怕了。
秦檜察覺到了邢具瞻的不對勁,直起身子透過金使朝六部橋望去,只見橋上站著一個人。
沒錯,六部橋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只一眼,他就認出了橋上之人:“李申之,你在這裡幹什麼?還不速速退下!”
李申之冷峻的面龐沒有絲毫波瀾,沒有說話,而是朝著邢具瞻勾了勾手指。
邢具瞻也認出了李申之,他們相伴一路從汴京走到了臨安,也算是老熟人了。金使懾於李申之的淫威,沒敢跟他對線,而是悄悄地側身後退,把秦檜頂在了前面。
秦檜仗著自己這邊人多,自己又是丞相,上前兩步指著李申之呵斥道:“還不快快退下候在一旁等候發落!再敢耽擱片刻,本相讓你人頭落地。”
李申之臉上依然沒有絲毫波瀾,而是指了指秦檜,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橋面。
秦檜是真的被氣到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人物如此怠慢。
至少在大宋國從未有過。
正當秦檜惱羞成怒,準備讓禁軍去捉拿李申之的時候,邢具瞻卻在秦檜背後輕輕推了一下,秦相公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上了六部橋。
此時的六部橋上,有兩個人。
周遭沒有一個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