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宗正擔任正使的使團,其規格堪稱南宋建國以來最高階別的和談使團,竟然要全員送一個七品的文林郎回家。
這是何等的殊榮。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李申之當之無愧。
是他,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宋金和議的局面,改變了宋金和議的條款,一掃以往卑躬屈膝的頹勢,為大宋換取了寶貴的利益。
李申之沒有客氣,大咧咧的接受了趙士褭的好意。
李府距離岳家很近,三兩步就到。趙士褭所謂的送李申之回家,形式上的意義更重要。
在李府的大門之上,依然貼著大理寺的封條。
李申之雖然回過幾次家,但走的都是院牆。大門前已經有日子沒人來過,牆縫裡甚至長出了幾株野草。
使團一板一眼地調轉了方向,朝著李府的方向走了幾十米,莊嚴而隆重。
趙士褭吩咐道:“不凡,去把門上的封條揭掉。”
李申之聞言一頓,回頭朝趙士褭拱了拱手,收下了這份恩情。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去揭掉封條,就此與秦檜之間宣佈徹底決裂,宣示要鬥爭到底的決心。李申之覺得,趙士褭或許是想保護自己,以他大宗正的身份揭掉封條,諒那秦檜也不敢拿他們怎麼辦。
殊不知大宗正此舉也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憑藉他在權力中樞拼殺多年的政治經驗,他覺得秦檜很快就要倒臺,而李申之即將崛起。當然了,這個過程不會很順利,必然伴隨著各種反覆的鬥爭,李申之也將面臨以往未曾面對過的壓力。
敵人的臨死反撲,最容易使人陰溝裡翻船。
當此之時,正是趙士褭進一步交好李申之的機會,也提前為自己那個沒正行的兒子趙不凡鋪路。
老頭子想趁著自己還有點能力,替李申之擋幾槍,結下這個善緣。
李申之同樣也很願意結下這個善緣。
與使團告別之後,李申之幾人緩步走了進去,緩緩關閉大門。
南方氣候溼潤,塵土不顯。只是一個多月沒回來,倒也顯得不是很髒。李申之雖然滿打滿算地也沒有在這裡住幾天,但裡面滿滿的都是回憶。
金兒自顧自地去房間裡各種鼓搗,準備晚上睡覺的地方。
陸游很自覺地去了自己的廂房裡面,自己給自己收拾床鋪。
李修緣則是站在當時作法事的院子裡,還是自己曾經站立的位置,愣怔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這一個多月的經歷,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做夢一樣。
靜謐而空曠的院子裡,只有李申之一個人獨自站立。人在安靜的時候最容易陷入沉思。
天還未黑,李申之望著已經隱約可見的月亮,思緒飛躍千年,來回穿梭。
曾幾何時,他不過是一個奢求可以躺平的社畜,祈禱著自己不要猝死。結果上天偏偏跟他開了這麼大個玩笑,讓他重活了一回。
哪知道,重活之後的人生,一點都不比當初社畜的時候輕鬆,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了。
他是多麼想當一個真正的紈絝少爺,成天花天酒地。可他也知道,那樣的生活終究是霧中花,水中月。當南宋一再退讓,退無可退之時,沒有人可以在家破人亡的大時代背景之下倖免。
他只覺得只要救出岳飛,只要乾死秦檜,這個大宋就有救了。殊不知想要改變一個時代,又哪是那麼容易?
在北宋最富庶的神宗時代,他們有史上最出色的改革家王安石,有最具改革魄力的皇帝宋神宗,這樣的組合都無法改變時代弊病,以現在南宋這副爛攤子,又憑什麼能成功?
李綱也好,岳飛也罷,他們都努力過,留下的不過是一個個的遺憾,甚至是笑話。南宋中興四名將,只有岳飛算得上“名將”,韓世忠堪稱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