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著你咬一口,我切一刀分割而亡。
他們就是有著兵權又如何?真殺光了這天下的人堵了這天下的嘴?
那多殺多少的人?
得被多少人憎恨摒棄?
值嗎?
古往今來,欲行酷令奪天下的,誰不是斷子絕孫?
每個世族的福氣根脈都是有限的,齊君昀沒想讓齊家的根脈斷在他的手中。
那被放在重縣任縣官的弟子也是因陷害才丟的帽子,被人擠了下來上臺,他是齊國公之前很是看重的書生,被人陷害到京中同門相救才得了一命,這時候見到當年的齊國公羞愧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跪在最後面把頭埋得死死的,生怕被揪出來發問為何他也來了。
這種自己沒本事的感覺,逼得他都快瘋癲了。
☆、
一行中人也不乏走投無路而來的,也不敢欺瞞老師,還未語就已一臉羞愧,齊君昀一看心中差不多就有數,也沒多問,叫來了齊大安置他們,讓齊大安撫他們一句即來之,則安之。
王寶丫夫婦歸來這日謝慧齊帶著兩個兒媳清點了東西入庫,忙了一天,一到晚上眼皮就不受控制地眨,瞌睡不已。
但上了床閉了眼,她還是摸了身邊那靠著床看書的丈夫的手,打著哈欠含糊地問,“外面可好?”
齊君昀先沒說話,等她側過身來睡意朦朧地看他,他搖搖頭,摸了摸她的臉,“你先睡,明早再說。”
謝慧齊這一天也沒過問他,但夫妻這麼多年,他情緒有什麼波動,她只是稍微瞄一眼就能察覺得出,知道他這時心裡肯定有事,強打起精神坐了起來靠在了他懷裡,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還是現在跟我說說罷。”
今晚跟明早是不一樣的。
明早他說的話是他想清楚了的,現在的話,則是兩個人商量出來的,這份量是不一樣的。
“你要是想說的話,”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又揚了揚嘴角,“不說過了這村可沒那店了。”
齊君昀笑了笑,把吻落在了她的發頂,沉吟了一會才道,“京中那批守城者,也不知能支撐多久。”
“再少也有個四五年罷?”明白他話中之意的謝慧齊淡淡道。
京城他最後安置的那批人家世背景都不是特別大,與京中大族都是無過多牽繫,其背後也不乏支援,當中不凡清貴之家出身,短時間不會窮到要貪腐,而權色之心也需一個過程累積才能到伸手的地步,所以就算有人會起異心,忠心與被賞識之恩也能讓他們堅持個四五年不倒戈罷?
“嗯。”
謝慧齊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他說話,睡意也慢慢地褪了,轉過頭看他,“擔心?”
齊君昀笑了笑。
只一眼,謝慧齊就別過了臉,不想再看他那張蒼涼的臉。
齊君昀抱著懷裡老妻淡淡道,“回不去了。”
擔心又如何?他是對是錯都已不打算回頭。
他自知牙牙學語就開始就把大忻天下烙入腦子,祖父親自教導他何謂君,何謂臣,何謂治國之道,何謂太平盛世。
他這一生全耗在了大忻的天下之上,但到最後他還是背棄了它,沒有與祖父讓他盡忠的大忻同生共死,要說他是罪臣也不為過。
他終是為一己之私背棄了他的國家。
這時謝慧齊已是睡意全無,末了她無從安慰,只得滑過他的手臂與他五指緊緊交纏,垂著眼皮輕道,“那就這樣罷。”
那就這樣罷,人生無法完美,那就只能接受,難受也沒辦法,身而為人,有幾許歡喜就有幾許折磨。
齊潤跟謝由到大年三十凌晨過後才趕回了齊家城,齊君昀跟謝慧齊一直未睡,坐在他們小院的廳堂,就著明亮的燈火與火盆等兒子們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