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屋拿了個藍色的包袱出來,沒好氣遞到吳氏手裡。
沉甸甸的,吳氏開啟一看,竟然是一包袱的金銀。
“大伯孃辛勞了這麼多年,也該安享晚年了,可惜世道如此,景川也無能為力,過些日子,若是吳江道也亂起來,銀票怕是不抵用了,所以我才備了這些金銀,沉是沉了點,關鍵時候還是金銀更實用一些,大伯孃莫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我……”吳氏有些語塞,沒想到徐晗玉連她要去吳江道也知道了,她的確沒打算回鄉看什麼老母,吳江道地處西齊,現在是南楚治下,從北燕過去不算遠,聽說吳江道府說了,不拘是哪國人,只要是平頭百姓,吳江道一律收留。
吳氏心裡有些羞愧,猶豫著開口,“要不讓欣娘先走吧,我、我留著同你們一道。”
“欣娘一個未出閣的閨秀,世道混亂,她哪裡能自己過的下去,還是要大伯孃陪同一道。”
吳氏話剛出去就有些後悔,現下聽徐晗玉這麼說,只吶吶點頭,也不說話。
徐晗玉接著說道,“大伯孃不必有什麼負擔,這也是公爹之前同我說過的想法,只是景川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伯孃這一路能幫我多帶一個人。”
吳氏心下正愧疚,哪裡還有不應的。
丞相府的馬車趕在封城之前出了金都,中途到白馬寺逗留了片刻。
徐晗玉之前聽到的訊息說是顧晏在吳江道有蹤跡,這才想著讓顧子書同吳氏一道,當初在德妃殿上,顧子書替她頂了穢亂宮廷的罪,她現在也算是還了她吧。
封城當夜,金都大亂,許多平民沒有趕在封城之前出去紛紛大鬧,更有暴徒趁機燒殺劫掠,徐晗玉囑咐家中衛士將府門關緊加固,以□□民趁亂打劫。這一夜金都許多未出逃的富貴人家都被洗劫一空,甚至連家中女眷都遭到侮辱,更休提一般的平頭百姓。
天佑四年的夏天,金都宛如人間煉獄。
正如前朝《秦婦吟》裡所寫,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南楚的軍隊還是抵達了金都城下。
天佑帝已經在暗衛的護送下先跑了,只剩下一些死心眼的老臣還在負隅頑抗。
王介甫就是其中之一,算起來再過兩年他也是年屆花甲了,這樣一把老骨頭居然還能披上甲冑站上城牆。
“公主,求求你救救鴻哥吧,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知道,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亂軍的鐵騎之下嗎?”慧娘不停磕著頭,聲淚俱下。
秋蟬懷裡的鴻哥睜著懵懂的大眼,他最近剛剛開始學走路,正是好動的時候,哪裡有些響動都要扭過頭去瞧一瞧,現下正一臉好奇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慧姨娘。
徐晗玉扶住了她,用繡帕將她額上的汙漬擦去,“慧娘,鴻哥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說的對,他還這麼小,他不能死在這裡。”
慧娘臉色放喜,徐晗玉接著說道,“城破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南楚軍的主力都在北城,到時候我會找人護著你們從西城門走,我弟弟浩哥也同你們一起。出了城門你們先南去,路引和身份已經給你們做好了,以後你們就是西齊遺民,只要別說漏和丞相府的關係,一時也不會被查出來,日後鴻哥還有浩哥都要拜託你來照料了。”
慧娘聽著,猶豫地開口,“那公主你呢,還有丞相,你們不走嗎?”
徐晗玉笑笑,“你不是喚我公主嗎,我是北燕的公主,我怎麼能走,正如公爹是北燕的丞相,他也不會走的。”
“公主,我只是一個市井婦人,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什麼家國大義哪裡能有命重要,說句冒犯的,天佑帝都走了,這北燕的天下和你、和丞相爺還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