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這揚州城太小的緣故,抑或是世間事就是這樣巧合。一息之前,霍青棠剛自柳絲絲嘴裡得知了霍水仙在給她尋婆家的事情,半刻之後,她就在鳴柳閣前頭的大街上遇見了這位城東蘇家藥鋪的小公子,而且這位蘇家公子早上還替她驗了黃鶯那盒攙了鐵鏽的傷藥。
說緣分也好,說刻意也罷,霍青棠一言不發,徑自低頭往前頭走,蘇頌藻站在原地,看著那位標緻的姑娘急匆匆往前頭走。他笑了一笑,或許是自己太心急,唐突了佳人,人家一個大家小姐,在大街上被男人拉了手臂,自然是有些惱怒的。
蘇頌藻轉過身子,剛邁開腳步,又見那位姑娘轉頭回來了,那姑娘臉上寒玉一般,很是凝重。她說:“蘇大夫,你早上替小女子驗過一盒傷藥,你可還記得?”蘇頌藻點頭,“自然是記得的,姑娘拿來的傷藥裡摻了鐵鏽,抹在傷患處,會致人死亡。”
“那好,若是小女子想請蘇大夫將這話原樣再說一遍,不知蘇大夫願意否?”
蘇頌藻看著面前的姑娘,她一雙眼睛清亮,裡頭有說不清的光彩。他笑一笑,“那是自然,如果姑娘需要,在下將這話原樣說上十遍也無不可。”
“哧哧”,石榴跟在霍青棠身後,有些發笑,這位蘇大夫說話真有意思,她又看看霍青棠的臉,也不知大姑娘喜不喜歡這位少年郎君。在她看來,蘇大夫人好心善,家中又是懸壺濟世行醫救人的,這樣的人家,會為大姑娘積福的。
青棠道:“那先多謝蘇大夫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蘇頌藻略微彎腰,“天冷路難行,姑娘且慢走。”
這是青棠歸家的第二天,天快要黑的時候,張氏領著瓔珞過來了,瓔珞手裡提著一個食盒,張氏道:“白日裡來看大姑娘,不巧大姑娘出門去了,來,瓔珞剛去廚下新蒸了糕點,特意拿給大姑娘嚐嚐。”
瓔珞捧了一疊瑩白的鮮花糕點出來,那糕點是用鮮花模子印的,青棠捻起一塊,說:“多謝太太。”
瓔珞垂目去瞧霍青棠的臉,但這位大姑娘的臉色淡淡的,一絲異樣也瞧不出。瓔珞的手藏在衣袍下,有些顫抖。
這一種糕點是青棠在家時最愛吃的,還有這套模子,當初青棠險些送給范家姑娘做嫁妝,後來范家的姑娘沒有帶走,青棠還說,來日要將這模子和瓔珞都帶上一同出嫁。
當初說過的話還彷彿都飄蕩在耳邊,可瓔珞去看霍青棠的眼睛,她家的大姑娘竟是一眼也沒有瞧她,就似完全不記得了當初的言語。
瓔珞抿著嘴,她心裡失望極了,就算是戲言,就算有些話不能當真,可她家姑娘怎麼就都忘了,忘得一絲都不剩下。
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張氏掏出一個荷包,“大姑娘今年足滿了十三,我這做母親的沒盡到責任,恰巧大姑娘這生辰又是在蘇州過的,我連壽麵都沒給大姑娘煮上一碗,真是失職。”
張氏將荷包往青棠面前一推,道:“這是恭賀大姑娘生辰的壽禮,雖說晚了些,總歸是我的一番心意,大姑娘莫要推辭,否則我要沒臉見人了。”
荷包裡頭是一對耳環,赤金打的梅花,樣式是新出的,金子的成色也好,看得出來,張氏是下了本錢的。
青棠將耳環放進荷包,微微笑道:“多謝太太的禮,既然是太太給的,青棠不敢推辭。”
張氏直笑,“喜歡就好,我特意問了銀樓,他們說小姑娘就喜歡這些,我還生怕這款式老氣了呢。”
“這是太太的一番心意,不論送什麼,青棠都是歡喜的。”說罷,她回頭看了一眼石榴,又將荷包交給她,吩咐道:“收好了。”
石榴點頭,“姑娘放心,婢子省得的。”
這主僕兩個一來一回,和氣得很,張氏點著石榴,說:“這個丫頭倒是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