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九號雞棚,屬於重刑區,這裡面除了我和錢龍以外,最輕的都是十年往上,蹲這麼長時間想不和社會脫節都難,很多人甚至連觸屏手機都沒見過,更不用說日新月異的其他變幻。
這也是好多重刑犯會“二進宮”、“三進宮”的最根本原因,在雞棚子裡除了黃牛一般日復一日的貼上複製似的勞改,就是聽聽一個屋裡其他人吹牛逼,比如你捅了幾個人,我搶過幾家店。
老話說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處在這麼一個大環境下,想保持清明都難。
眼見白老七和錢龍抱著一大堆衣服從廁所裡“吭吭”搓洗起來,我強忍著身上的痠痛爬起來,蹣跚的往廁所走去。
我費勁巴巴的蹲下身子,抓起一件衣裳丟進臉盤裡,朝著白老七歉意的出聲:“白哥,對不住昂,連累你了!”
“沒事兒,我也好幾年沒動彈過了。”白老七兩手握著一件號服,“蹭蹭”的搓著衣領,表情隨意的說:“我記得上一次替人洗號服,還是我剛進來的時候,好像在二號監也不知道五號,從五點半一直洗到快十二點,整個屋裡衣服都是我洗的。”
“後來呢?”錢龍接茬問。
“後來啊”白老七頓了頓,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兩下,像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禁不住樂出聲:“後來我用溼衣服捂死了那個坐班的,又加了二十年的刑,對我這種已經明確定下來日子的人來說,加二十年和加一百年沒區別的。”
“呼”
“咣噹。”
白老七說完話,外面立馬傳來一陣倒吸涼氣和什麼東西摔倒的聲音,我條件反射的抻出去腦袋,看到五花踉蹌的扶著床板往起爬,包括何佳煒在內的所有人,臉色都變得極其不自然。
兩個多小時後,我們仨總算將所有號服都洗乾淨,白老七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捶打兩下腰桿,朝著何佳煒努嘴:“我腰疼,你們能不能自己動手把衣服晾起來?”
沒等何佳煒吭聲,屋裡的其他人一窩蜂似的奔了過來,尤其是體態最胖的五花速度最為敏捷,生怕自己搶不到似的,撥拉開其他人,第一個躥到白老七跟前,眉眼帶笑的抱拳鞠躬:“白哥,謝謝您,明天開始您的衣服我幫您連續洗一禮拜。”
“呵呵”白老七沒說話,只是抬手拍了拍五花的肩膀。
“洗衣風波”在白老七的兩聲輕笑中輕描淡寫的划過去了,雖然這天我們仨洗的手指頭都泡白了,但從那以後,何佳煒再沒提過讓我們負責洗號服。
白老七用實際行動教給我們什麼叫威懾力,在這個人性淡漠到極致的雞棚子裡,他可能不是唯一一個張張嘴就能嚇倒一群人的橫茬,但卻是我永遠都記住的存在。
晚上九點半,兩個管理員和負責我們這片的龐隊長一人搬著個小馬紮,走進屋裡給我們開“思想教育會”,白老七則大大咧咧的隨同另外一個管理員離開房間。
龐隊朝著坐在正前排的何佳煒出聲:“何佳煒,介紹一下你們號,這個禮拜的情況。”
何佳煒像個戰士似的“唰”站了起來,姿勢筆直的回應:“報告政f,在您和組織的關懷下,我們整組成員每天都在竭盡全力的進步,所有人表現都很優異。”
旁邊一個管理員指了指我們倆詢問:“新來的兩個呢?”
“他們”何佳煒扭頭看了我們一眼,猶豫幾秒鐘後回應:“他們的進步也很顯著,勤奮謙虛,並且熟背監規和守則,為我們操持內務和衛生,應該予以表揚。”
我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替我們說話,這樣看來狗日的除了做事比較霸道外,人性還算不錯,至少他整我們是靠著自己的本事,沒有搞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瞅了眼何佳煒的側影,我對這個男人陡然間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