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收心,我說:‘你即使不嫁我,也是不能嫁給那種人的,那種人來歷不明,他不會真心對你好的’。”
張生道:“我真的是一番苦口婆心啊,沈大人,可玉兒她不聽話,她非說我人醜家貧沒出息,她叫我不要再接近她,省得耽誤了她的出路。”
‘人醜家貧沒出息’,沈約當時略看了張生一眼,覺得張生相貌還可以,不管和誰比,都絕談不上人醜。
沈大人心道,這些女人說起廢話來也都是一套一套的,若張生都算得上貌醜,那鶯鶯也叫家貧了。
張生的遭遇其實也撩撥了沈約,張生被女人責罵‘人醜家貧’,當時沈大人又想,當初我家比張生也好不了多少,我怎麼沒聽阿姿罵過我人醜家貧。
總之張生人臉相貌絕對不醜,但他是否家貧就不好說了,沈約問他:“聽說玉兒姑娘落了你幾個孩子,兩個還是三個?”
“不不不,沈大人,落孩子是要下餓鬼道的,這是地獄之下的境界,我不會落孩子,我也不會叫玉兒落孩子的。”
張生說:“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和玉兒從來都沒有過肌膚之親,那孩子怎麼會是我的?”
沈約嘆了一口氣,“玉兒姑娘的孩子是誰的,你可知道?”
“嗯,我知道。”不想張生說他知道,他說:“是一個葉老闆的,他很有錢,我疑心他就是玉兒說的那個很有錢的船商,我問過玉兒,但她不肯直接告訴我。”
張生義憤填膺,“自玉兒叫我不要再找她,我便不再找她了。沈大人,我雖人醜家貧,但我也是有尊嚴的,我寒窗十年,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我還是曉得寫的。”
沈約心裡好笑,他心道,一對兒情人賭氣罷了,非要和禮義廉恥扯上關係,牽連得未免也忒大了些。
張生說:“那年的冬月裡,我爹重新給我相看了一戶人家,我們準備交換帖子下聘禮了,有天夜裡,外頭好大雪,玉兒來尋我,說她懷孕了。”
我也很是著急,問她那男人是誰,玉兒又死活不肯說,她好像很愛那個男人,滿嘴只道:“我爹不要我了,逐我出家門,我要孩子,我要孩子的。”
沈約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娶親了,在次年春天。哦,對了,玉兒有孕那年是嘉靖九年,嘉靖十年的時候,我家娘子過門,也是那年,春夏之交的時候,玉兒去了煙波樓。”
嘉靖十年,沈約心道,真是個好年份,樣樣樁樁的事情都發生在那年春天。那年春天,他沈約上了金殿,春夏之交的時候,他也就到寧波府來了。
張生一直嘆氣,“玉兒不聽話,她說她最喜歡是去宮裡當娘娘,那年煙波樓的老鴇子想了個主意,就是讓九個新進來的姑娘們穿宮裙,茜紅色的宮裙,玉兒很喜歡。她以為她穿了宮裙就是宮婦了,可她不是,她就只是寧波府一戶普通人家的姑娘,她不可能進宮,也不可能當上娘娘。”
說到這裡,張生才露出他那一點憤恨情緒,或許他恨他的姑娘愛慕虛榮,或許他也恨自己人醜家貧。畢竟和嘉靖皇帝比起來,整個大明朝的男人都是人醜家貧。
張生開始難受,沈約竟然有點想笑,他大概能猜到後頭的結局,無非就是玉兒貪戀歡場名利,貪戀人生這場遊戲,更貪戀臺下的富商們隨手就丟上去的一個個藍紅寶石戒指。
那場滑稽的九嬪同選,沈約也在。沈約記得左呦的膚質白皙滑膩,也記得徐樂樂的清高姿態,但他突然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那個叫玉兒的姑娘站在何處,她當時又是在做甚麼。
張生說,“玉兒在吹笛子,她吹笛子是我教的,她也只會吹笛子,別的琴棋書畫甚麼都不會。”
沈約的記憶又轉了一遍,他似乎想起來是有吹笛子的那麼一個姑娘,她好像就站在徐樂樂身邊,她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