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
盧象升正在觀閱一封剛剛送來的書信,桌上還放著一份兵部的任命文書。
這份書信和任命文書正是崇禎發來的,按理說這信應該早日能到盧象升手上,只因戰場紛紛,信使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躲過建奴的巡查兵,才將這封信安然無恙的送到盧象升手中。
“大人,糧食盡了……”
正在盧象升偷偷樂的時候,營帳內走進了一箇中年男子,他來時沮喪,但見到盧象升難得一次展顏,為了不打擾他的興致,他進屋後臉色立刻轉憂為喜,隻字不提本來要提的事情。
“部堂何事如此高興。”
大明總督因加兵部尚書銜,可稱為部堂。
這個官員叫做楊廷麟,本是翰林編修,有著大好的前程,因為看不過楊嗣昌的所作所為,想替盧象升說法,特意上疏:“南仲在內,李綱無功;潛善秉承,宗澤殞恨。國有若人,非封疆之福。” 影射楊嗣昌是奸臣,楊嗣昌大怒,將他改為兵部主事,發往盧象升軍中效力。
“是廷麟啊!來來,你趕緊看看。”
“不!不!部堂您的信件,卑職怎麼仰觀。”
“叫你看,你就看。”
盧象升心情的確不錯,連個人的私密信件,都直接遞到了楊廷麟的手上,也看得出盧象升對他的信任。
明朝總督一般被稱為部堂,巡撫稱作撫臺。
楊廷麟受寵若驚的接過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大人,這個叫做李俊業的人果真是少年英才啊!既然能和孫太傅在高陽不足四千兵力,擊敗建奴杜度一萬六千餘人,斬首七千多級。”
坦白說,如果這不是孫承宗的本人的報告,楊廷麟根本就不會相信這是真的,他實在是太震撼。
“不急,你繼續往下看。”盧象升微微一笑。
楊廷麟繼續往下看去,看完之後,他連笑著賀道:“陛下來信所言,這個叫李俊業的人將會南下和部堂匯合,部堂得此驍將,實在是可喜可賀。”
盧象升微微一笑後,喟然嘆道:
“陛下雖說這人是要來與我匯合,只不過他在高陽,我在鉅鹿,道途迢迢,中間又有建奴層層阻斷,也不見得他真能順利與我匯合。”
“罷了,罷了,我也是將死之人了,他不來與我匯合,則也少一個枉死之人,這反而也是為國惜才了。”
楊廷麟當即反駁道:“部堂何出此言,而今大敵當頭,正應振奮而起,全軍上下五千餘人生死,全依賴部堂一人,部堂就是不考慮自己,可也要考慮全軍五千餘人的生死啊!如此動搖軍心之語,還望部堂日後休要再提起。”
楊廷麟當然知道盧象升心中的想法,憋屈,真的是憋屈,欲戰又不能戰,欲守又不能守,雖然總督天下勤王兵馬,但多方掣肘空有一個名號。
最關鍵是自己總督天下勤王兵馬這個空名號,卻給自己帶著一個解不開的死結,這次建奴入塞比任何一次的範圍都要大,大明的損失也比任何一次都要大。
這一次的失敗大明是絕對是需要有人來背鍋的,讓崇禎來背,顯然不現實,那麼這個鍋肯定是要到自己的背上,畢竟崇禎殺的總督巡撫已經夠多了,己巳之變時的建奴入塞,袁崇煥的結局就告訴了他的答案。
若袁崇煥被殺,還有爭議,也有他被殺的原因,可當初的遼東經略熊廷弼被傳首九邊,那實在是太慘太冤屈了。
與其到時候自己面受刀筆之吏的羞辱,何不自己直接找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故而在見畿南父老時,盧象升其實已經抱了決死之意。
“廷麟現在來見我,莫非還有其他的事?”盧象升連忙轉移話題而問道。
楊廷麟嘆了一口氣道:“哎!實不相瞞,軍中糧食又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