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這般想著,便自報家門道:“杜小姐,我父乃浙江水師提督許劭,我是許家庶女許倩,排行第六。日後若是得空,我們一塊兒出來喝茶吧?”
“許六小姐,幸會幸會。”杜如煙笑著頷首。浙江水師提督總攬浙江軍務,在此處鎮守了六七年,號稱浙省土皇帝,可不是初來乍到的李冉可比的。與他家小姐來往,對杜如煙也有好處。
兩人相談甚歡,氣氛融洽。臨走時,許倩說道:“日後我若是想做新衣服,煩請杜小姐替我引見一下林繡娘。她的繡技十分了得,我很中意。”
“那是自然。我們兩家是鄰居,就住在西郊的麻衣巷子裡,你若是有需要,可以派僕婦來找。”杜如煙在李佳蓉面前不肯認輸,但在旁人面前卻能屈能伸,應付自如。說到底,敏貴妃當年能進宮也是借了杜皇后的人脈,目的是為杜皇后固寵,卻沒料宮中的榮華富貴把這條狗的野心養大了,反把主人咬了一口。杜如煙就算脊樑骨被打斷,也絕不會在李佳蓉面前低頭。
許倩默默記下地址,這才告辭離開,回到李佳蓉那一桌,自是被她的妹妹,也就是水師提督府的嫡小姐好生奚落了一番,說破落戶果然愛與破落戶待在一塊兒,根子裡都是賤的,改不了。
許倩從不與嫡妹爭吵,只默默退到一旁,隱入人群。
但杜如煙再如何不合群,再如何沉默寡言,也是藏不住的。她坐在哪裡,光彩就照在哪裡,與漫天飛舞的銀杏葉融合在一起,仿似樹之神女。其餘貴女穿得都比她奢華,身上的綾羅綢緞也都請最好的繡娘繡了最美的圖案,卻不知為何,與杜如煙那簡簡單單的銀杏葉比起來,竟那般俗豔。
即便是孟思親手繡的芙蓉花,也顯得太過繁瑣,叫人看幾眼就覺得十分膩味。
漸漸的,再也沒有人去關注李佳蓉,一眾才子均把目光投注在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杜如煙身上。寬大的罩衫把她襯托得越發單薄瘦弱,她越是沉默寡言,眾人便越是為她心疼,再聯想到她坎坷的身世,以往的輕忽沒有了,鄙薄沒有了,唯餘憐愛。
許多才子心有觸動,紛紛鋪開筆墨紙硯,用詩歌讚頌這位美人,用畫作描繪這位美人,一時間靈光閃動,佳作頻出。不過一場佛會,杜如煙的美名就已傳遍臨安府,哪怕她已不再是侯府千金,亦成了眾多青年才俊夢寐以求的神女。
李佳蓉氣得臉都歪了,又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發作,本打算佛會結束後就去找杜如煙的麻煩,卻發現她早就離開了,當真是踏著落葉而來,乘著清風遠走,把許多才子的痴心也一併帶走了。來了臨安府,成了破落戶,她照舊能豔壓群芳,把昔日對頭死死摁下去。
李佳蓉如何惱恨暫且不提,另一頭,杜如煙已興高采烈地回到杜府,本打算跳下馬車,看見身上漂亮的衣服,連忙收斂動作,拎起裙襬,在丫鬟地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走下來。
“林淡,你在家嗎?”她敲了敲后角門。
“來啦,我家小姐在後院刺繡呢。”翠蘭笑著開啟門,驚豔道:“呀,杜小姐,您今天真漂亮!”
“謝謝,好多人都這麼說。”杜如煙拎著裙襬跑進後花園,喜滋滋地道:“林淡,我告訴你啊,今天我可出風頭了,那些才子們紛紛寫下詩作,誇我是千年古樹幻化成的神女。看見他們痴迷的模樣,我覺得又可笑又厭煩,只待了兩刻鐘就回來了。若是人人都像他們那般只看外表和家世,我真有些不想出嫁了。”
林淡正在繡一株蘭草,頭也不抬地道:“那就不嫁了。待在家裡自由自在的,多好?”
“是啊,待在家裡我就是姑奶奶,出門了我就是小媳婦。姑奶奶可以作威作福,小媳婦就得忍氣吞聲,我才不做小媳婦呢。”杜如煙咯咯一笑,表情爛漫。
“小姐,這是您讓我拿的銀子。”說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