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中帶藍的雙眸定定凝望夫人,裡面滿是繾綣情絲與赤誠渴盼。
關素衣與他對視一眼就像被燙著一般,急忙側過臉去。她每每都會被他的甜言軟語觸動,又次次迅速築起心防,倘若一直待在燕京,時常見面,還真有些難以招架。果然還得回膠州去。
這樣想著,她冷聲道,“天色不早,您該走了。我這輩子斷不會二嫁,您趁早死了心吧。”
聖元帝眸光暗淡下去,走到門邊停步,篤定道,“夫人,朕能讓您和離,也能打動您的心,致您改嫁。您早晚會是朕的皇后。”
想起被葉蓁噁心到的日子,關素衣心中陡然騰起一股怒火,諷刺道,“先是替趙陸離養了六七年前妻,現在又想替他養繼室和義子,您要麼有當冤大頭的嗜好;要麼就對他愛得深沉,見不得他身邊伴著女人。我斗膽提個建議,您倆乾脆湊一對兒得了,般配!”
聖元帝一隻腳跨出門檻,一隻腳還在門內,聞聽此言亂了步伐,差點摔倒。他深吸兩口氣,又愛又恨地道,“夫人,哪天您若是願意好好與朕說話,朕定然親自上覺音寺給菩薩燒三炷高香。”
“在我跟前您還裝什麼呢?”關素衣嗤笑,“那鷯哥您還好端端地養在宮裡,可見多麼樂在其中。”
聖元帝微惱的神色瞬間消退,愉悅地低笑起來,“在這世上,人人都欲討好朕,唯獨夫人快人快語,冷嘲熱諷,朕還偏就喜歡這個調調。之前是朕說錯了,夫人您不用好好與朕說話,您越是這般,朕就越愛您。天色不早,朕告辭了。”
關素衣明知這是他的激將法,卻難免有些受制於人的焦躁。萬一他果真喜歡跟他唱反調的人呢?要不下回好好與他說話?嗐,瞎想什麼?已經沒有下回了,再過幾天她便得前去膠州,此生已無緣再見。
思及此,她長舒口氣,內心卻隱隱有些落寞。
而踏出房門的聖元帝卻並未迅速離開,在廊下站了一會兒,見屋裡吹滅了燈燭,夫人的呼吸也趨於平緩綿長,這才隱入夜色,朝皇城掠去。讓夫人離開燕京遷居膠州?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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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府比徵北將軍府更豪闊,人口卻極為簡單,伺候的下僕只那麼幾個,攤分的活計自然而然便多起來。主子們力所能及的事,譬如穿衣、洗漱等,均由自己動手,屋內一般不需要人伺候。金子和明蘭一早起來打掃院子、擦拭窗臺,雖然幹著二、三等丫頭的活兒,感覺卻十分輕鬆。
關素衣披頭散髮地爬起床,眯瞪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回家了,再也不是趙府主母了。
“真好。”她攏著厚實的錦被,悠悠長嘆。嫁過人才知道還是在孃家當千金小姐最好,什麼事都不用管,只需任吃、任睡、任玩。
“娘,外祖母讓我來叫您起床。她說太陽都曬屁股了,您再睡下去她便親自過來,拿雞毛撣子抽您。”木沐手裡捏著一隻竹蜻蜓跑進來,兩頰紅彤彤的,十分可愛。
他很喜歡帝師府,這裡的人臉上都帶著真心實意的笑容,眼睛裡有清澈的亮光,注視他的時候令他非常自在。他撲到床邊,笨手笨腳地往上爬。
關素衣連忙將他抱上來,摟在懷裡揉搓了好一會兒,又歡喜地親了幾口。回到孃家,不但木沐自在,連她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重活一回,什麼趙家、葉蓁,都見鬼去吧。
她抱著木沐下榻,拿起溼帕子替他擦臉、洗手,這才開始打理自己。銅鏡中是一張年輕動人的臉龐,雙瞳剪水,氣質明媚,完全有別於上輩子的頹唐麻木。即便再惱恨忽納爾行事無狀,她也不得不感謝他,若非他的逼迫與推動,她不會邁出和離這一步。她肩上揹負了太多重擔,心中堆積著太多顧忌,是忽納爾一件一件幫她搬開,一樣一樣替她抹除。
她沒踏上那條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