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早先也清點過一次,且得了白福總管死令,說是必要送到帝師府,不可再運回來,管帝師與太常用不用得上,於是彎腰假裝檢視箱子外側的封條,篤定道,“啟稟夫人,箱子沒送錯,您就收下吧,奴才這便回去覆命了。”
關素衣還要再詳細盤問,卻見他跪下磕了一個響頭,然後匆忙溜走,出了門跨上馬,咯噔咯噔跑得飛快。
仲氏訝然道,“他怎麼跑得如此快?咱們話都沒問完呢!”
關素衣思忖片刻,搖頭哂笑,“哪怕送錯了,他又豈敢承擔罪責?為了活命,只能將錯就錯趕緊走人。也不知收到祖父賞賜的宮妃是何反應,恐也不敢懷疑聖意,默默收下便罷。娘您別操這個心,先把東西收入庫房,若是宮裡沒人來問,便當撿了個大便宜。”
“還能出這種錯?也是奇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且大多適合風華正茂的女子,我拿著無用,要不你帶回趙家去吧,便當娘補送給你的嫁妝。我猜宮裡那位定然不敢去問皇上,未免顯得自己愛慕虛榮、小肚雞腸,必也是將錯就錯了。”仲氏一會兒喟嘆,一會兒竊笑。
關素衣哪裡肯拿這些燙手的東西,連忙辭了母親回徵北將軍府,剛入角門就聽說尚崇文畏罪自殺了,且還一把火燒了自己的茅屋,已是死無對證。
“好狠辣的手段,竟是一點活路也不給人留。”她立在廊下沉思良久,這才一面嘆息一面回了正房。
另一頭,徐廣志恨不得生啖關家父子,卻又拿他們毫無辦法,只好丟卒保車,草草中斷此次謀算。他怎麼也想不通帝師是如何識破自己騙局,卻也知道此時不宜深究,還得抓緊時機提高自己聲望,以圖入仕,於是私下聯絡景郡王,自去佈局不提。
尚崇文畏罪自殺後,他抄襲的策論便在雅士圈子裡瘋傳起來,有幸得見者莫不擊節讚歎,引為奇文。因焚書廢法而聲譽受損的徐廣志迅速走上臺前,成為上流圈子裡炙手可熱的人物。有鴻儒專門為他的策論做序,稱他為儒學之承上啟下者,將來或開山立派,終為一代大家。
不過短短數日,他的聲望便直逼關父,還有文臣屢屢舉薦他入仕,二府三司等要職均提了一遍,彷彿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全才。然而在聖元帝心裡,此人卻是個居心叵測,心黑手狠的奸邪,斷不能用,每有此類奏摺便留中不發,背地卻加派人手調查他生平,欲找出一二罪證將之除掉。
關素衣聞聽徐廣志東山再起的訊息,心裡憋了一股鬱氣,無論如何也難以消解,命人找來他的策論原稿,仔細研讀一番,然後針對其中漏洞一一書寫辯駁。
這輩子,她絕不會給徐廣志一絲一毫機會。上位就上位,總拿祖父和父親當踮腳石是怎麼回事兒?難道關家上上輩子與他有仇?既如此,她就親手把人摁下去。
碾壓
徐廣志此人最擅長就時政發表策論,又因筆力強橫,每每都有震耳發聵的論點。要駁倒他並非易事,所幸關素衣上輩子發配別莊後無事可做,日日夜夜均在鑽研學問,二人真要在文壇上較個高低輸贏,其結局誰也說不準。
尚崇文仿寫的策論題為《儒法》,經過關父反覆修改後,刪減了很多與新法相互衝突的地方。而徐廣志這篇風靡了整個上流圈子的策論題為《儒與法》,完全沒經過刪減,其主旨是法為德輔,一國律法地制定,當以禮教和道德為主,再施以法律相輔,官員審案量刑的基準先是道德禮教,後才是國法,二者若相互衝突,自是道德禮教為重,國法為輕,這便是所謂的“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
隨即在行文中一步一步深入,相繼提出親親得相首匿、八議、官當、上請、準五服以制罪、十惡等論點。親親得相首匿暫且不提,八議、官當、上請,確為特權階級規避法律制裁提供了絕佳工具,可說是完全推翻了皇上之前提出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