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奶媽子正趴在桌上打瞌睡,明蘭抱著孩子輕輕搖晃,嘴裡哼著不知名的童謠。
“奴,奴婢見過皇上。”看見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她嚇得直打哆嗦,竟沒認出此人就是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侍衛。
兩個奶媽子瞌睡全消,誠惶誠恐地下跪。
聖元帝淡淡喊了聲“起”,徑直走過去抱孩子,動作十分狂放,像隨手拎了個物件。本不想搭理他的關素衣終於憋不住了,立即阻攔,“孩子骨骼柔軟,易受傷害,皇上還是把他交給臣婦吧。”邊說邊熟練地接過孩子,一手輕託他後腦勺,一手將之環抱。
“夫人將來定是一位好母親。”聖元帝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語氣溫柔,“孩子若能繼承朕的高大健壯,又繼承夫人的聰明靈慧,將來必是魏國最優秀的儲君。當然,若是誕下一位完全肖似夫人的長公主,那便更好,朕一定會將她當成掌上明珠一般寵愛。”
眼見明蘭和兩個奶媽子露出驚駭的表情,關素衣忍無可忍,厲聲呵斥,“還請皇上慎言!”
“這些話朕醞釀了好幾個月,那些兒女繞膝的場景朕也設想了好幾個月,如何不慎重?”聖元帝無辜回望,表情真摯。
關素衣臉頰漲得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衝金子揚了揚下顎,命令道,“把這兩個帶出去好好教教規矩,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們心裡應當有底。”復又把孩子遞給明蘭,語氣稍緩,“把二少爺抱去隔間,有些話不適宜讓他聽見,免得汙了耳朵。”
她這番指桑罵槐的暗語完全沒能引起聖元帝的羞愧,反倒令他輕笑起來,彷彿很得趣。
關素衣也被氣笑了,挑眉問道,“今日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誰,鎮西侯府的侍衛忽納爾還是金鑾殿上的皇帝霍聖哲?”
聖元帝沒敢隨意接話,試探道,“是忽納爾如何,是霍聖哲又如何?”
“是忽納爾,我就狠狠扇你一巴掌,叫你立馬滾蛋!是霍聖哲,我就以死勸諫,免您敗法亂紀,壞了倫理綱常!”
對上她亮如寒星的眼眸,聖元帝呼吸微窒,斟酌片刻方道,“朕既是忽納爾,也是霍聖哲,你待如何?”
“很好,那我就先狠狠扇你幾耳光,再一頭碰死在門樑上!你敢不敢試試?”想起尚在宮中的葉蓁,關素衣只覺胃部翻騰,噁心想吐,尖銳道,“皇上,聽了祖父和父親的轉述,我原以為您是一位明君,卻沒料竟昏聵至此。謀奪人妻莫非是您的嗜好不成?搶了葉蓁不夠,您還想誘騙我?您把我當成什麼?又把關家置於何地?您以為我會像葉蓁那樣哭哭啼啼、半推半就地從了?您未免想得太美!關家不是葉家,有骨頭,有膽魄,更不畏強權,我今日死拒,來日我祖父與父親定當死諫,我關家便是粉身碎骨也不屈就!”她邊說邊取下銀簪,將鋒利的那頭對準自己咽喉。
恃寵
夫人是何等剛強烈性之人,聖元帝不是不知道,且早已預想了千萬種坦白的後果。憤怒、堅拒,甚至於破家死諫,都在可控範圍之內,唯獨葉蓁那事,令他狠狠驚了一下。
一失足成千古恨,直到此時他才深刻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人真的不能輕易犯錯,踏錯一步,將來必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而現在這個代價絕不是他能承受的——夫人厭他、恨他倒也罷了,她竟噁心他!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注視著一團穢物,連稍微走近些都會髒了她的地界。
旁人都道他沉溺美色,強奪人妻,焉知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他替那夫妻倆承擔了多少罵名?又給了他們多少榮華?他們甚至利用那莫須有的愧疚感,令他生生錯失所愛,叫他們陷入這等進退無路的困境。誰又能體諒他的苦楚?誰又能為他正名?
面對渾身冒著寒氣,又彷彿隨時都會燃燒的夫人,聖元帝覺得很無力,卻又不可遏制地愛她更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