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說雪球因此對人類產生了仇恨,恐懼於被他們觸控——
似乎也說得過去。
但一隻狐狸,真能明明白白地分辨人類、精靈和獸人嗎?
江月年腦袋一片漿糊,不知怎麼又記起那個叫做“白京”的男孩子。
他的來去都沒有徵兆,除了姓名、長相和被家人虐待的經歷,整個人像一團模模糊糊的霧,什麼也看不清晰。
他總是會讓她想起雪球。
而事實是,白京和小狐狸也的確沒有一起出現過。
雪球似乎明白自己闖了禍,自從撓了人,就一直處於十分低落的狀態,一動不動地縮在江月年懷中。一對小耳朵委屈巴巴地垂落成倒三角形,尾巴則蜷成絨絨的大球。
等她再垂眸望去,雪球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江月年對此沒想太多,把它小心翼翼放進小窩裡,自己則去客廳的沙發上休息。
今天封越與謝清和一起去了收容所,家裡只有她和小狐狸。沒有人可以陪著聊天,寬敞的客廳裡實在顯得有些過於寂靜,江月年本打算起身把電視開啟,毫無防備地,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這種時候理應不會有人來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江月年卻隱隱猜到了門外的人。
彷彿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當大門被緩緩拉開,與陽光一起湧進房屋的,還有少年漂亮得不似凡人的面龐。
白京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預兆地出現在江月年眼前,穿著件單薄的白色短袖上衣。
他像是狠狠摔倒過一樣,鼻尖被摩擦出淡淡血色,衣服上也沾了些灰塵,帶著狼狽的褶皺;臉頰應該被什麼人拿拳頭用力打過,右側很明顯地泛紅腫起來,被指甲劃破的血痕正在往外滲出鮮紅色液體,在蒼白至極的臉龐映襯下更顯猙獰可怖。
他看上去很累,隨時都會跌倒。
而事實是,白京也的確身形一晃,直接靠倒在江月年身上。
少年人清瘦的身形像一根筆直的竹,她被對方陡然的靠近嚇了一跳,下意識出聲:“白京?”
“……抱歉。”
他彷彿很久沒說過話,開口時的嗓音一直在顫抖,最開始的吐字也是含糊不清,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弄髒了你的衣服。”
他的聲線又清又軟,搭配上若有若無的撒嬌語氣,當即讓江月年心頭一軟,小心翼翼地問他:“我的衣服不要緊,倒是這些傷,全是你家裡人做的?”
白京點點頭。
停頓片刻後抿了抿唇,又垂著眼睫低低道:“對不起,又來打擾你。我只是……不知道還可以去什麼地方。”
這是一句能在瞬間就打破心防的話,有些委屈,滿帶著毫不掩飾的依賴,讓人無法拒絕。
江月年看得心驚膽戰,只得帶他走進房屋坐在沙發上,看一眼少年受傷的面龐:“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去樓上拿藥。”
白京很乖,眨了眨溼漉漉的黑眼睛,一聲不吭地點頭。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所謂“拿藥”並非江月年的首要目的——
她藉機上樓,其實是為了證實一個自己的猜測。
纖細靈巧的身影穿行於走廊之間,在某個房間門口突然停下。江月年開門的聲音很輕,手掌幾乎沒用什麼力氣地覆蓋在把手上,靜悄悄地推開那扇門。
入眼是為小狐狸量身打造的小房子,一旁的玻璃窗大大開啟,有陽光從窗外闖進來,照亮它溫暖舒適的小窩。
本應該閉著眼躺在正中央睡覺的雪球,卻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江月年很快就下了樓。
白京聽見下樓的腳步聲時扭過腦袋,有些虛弱地朝她笑了笑;江月年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徑直帶著藥走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