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能想到,如此豪放豐盛的一場新婚大席,竟以鬧劇般的形式收場。
不過擱眾人來看,人家段虎倒還真無所謂。
頭不疼眼不跳的,原先就是個愛他娘誰誰的主兒,今天也亦如此。
至於季春花。
父老鄉親們紛紛心想,看來就算是收拾立整兒了、變得俊俏水靈了,也還是改變不了她窩囊的性子。
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沒能忘記段虎剛才說過的話。
中年婦女同志們最愛聊八卦,過了那心裡發毛的勁兒以後,便又一屁股坐在位置上開始嗑瓜子兒,
“要說人段虎說的也沒錯兒啊,季春花和季琴這對姐妹,咱幾乎是瞅著她們長大的。”
“從小到大,倆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天差地別,非趕著大喜的日子哭人死了親孃這事兒,是不是真有些做戲了?”
另一位嬸子嗐了一聲,“人季琴天天捯飭的多幹淨俊俏,咋能非趕人前出醜?”
“肯定是喝了酒,心疼她姐了唄,這一下就沒把持住。”
先頭的嬸子反駁,“那她既然心疼,為啥不叫季春花跟她一塊兒住好屋?”
“反正也是姐姐妹子,多少人家都是擠著睡。”
“老季的條件也不咋地,做啥還得給她個丫頭片子單獨弄一屋兒?”
“不會是真把他家季琴當古代大小姐養了吧,哈哈!還得給整個閨房吶!”
仍坐在席間遲遲未緩過來的餘光聽見這話,不作聲地又灌下半杯白酒。
方媒婆朝他走來後笑得倒是風輕雲淡,也未顯出半點尷尬。
她禮貌頷首,“餘老闆,您放心,咱之前說好的肉還是照樣訂。”
“剛才虎子不也說了麼,說好了擺幾天就擺幾天。”
“訂的是啥菜就還做啥菜。”
餘光勉強回神,擠出個僵硬的笑,點頭,“不礙的,不礙的。”
“要是用不上那麼多,您也跟我說。”
“都是鄉里鄉親,不礙的、不礙的。”
言罷,他便攥著煙盒起身,眼前卻仍然一遍又一遍地晃過季琴那張糊滿了油的臉。
方媒婆見他失魂落魄地站起,一步一步往前走。
忽然心中生起一念,追過去問:“誒,餘老闆。”
“您還有打算找個物件不?”
方媒婆笑道:“我瞧著您也是個實在的,若是您想找,我這兒還真有合適的人選。”
“不過嘛,就是個老姑娘。”
方媒婆也是個實在人。
她的有啥說啥、甚至有時說話賊毒的個性從前在十村八店都極有名氣。
很多人為了避免直到婚後才發現——
對方與說媒人介紹的完全不同,便不惜踏破門檻也要請方媒婆給幫著相看。
因為方媒婆嘴毒,眼也毒。
看人看的很準,也不會添油加醋、過度美化,無論優缺點全都實實在在擺出來。
餘光也是想到這點,驀地頓住腳步。
他轉身猶豫再三,問:“方媒婆那天看見我去季家提親了吧... ...”
方媒婆笑得一臉瞭然,“可你又走了。”
“你這是心裡也嘀咕了,我說的對不,餘老闆?”
餘光眼皮子一跳,手心都泛起潮。
他想不愧是方媒婆,眼神的確毒辣。
他的確是嘀咕了,摸不準了。
他沒法忘記去季家提親的那天,自己不經意間在季琴臉上看到的扭曲與狠毒。
還有剛才,她頂著油乎乎的臉抬起頭的時候。
餘光又看到了那種陰狠的、惡毒的眼神。
餘光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