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媒婆腳步賊利索,一邊高聲吆喝著一邊給迎親隊敲鑼打鼓的漢子們比手勢,指揮大家圍著新郎新娘折頭回段家。
段虎垂眸睨了胳膊上的小胖手兒一眼,冷不丁地扒拉下去,又迅速以自己炙熱的掌心裹住。
他微微俯身,語氣仍然蠻橫粗魯,卻莫名透著幾分嚴肅,“肥婆,你可甭怪老子沒提前把醜話說在前頭。”
“我們段家有祖訓,只有喪偶沒有離異。”
“你現在是挺美,可往後要是... ...有啥不如意——”
“啥叫不如意?”季春花仰頭去瞅段虎,還掛著笑。
倆人說的話堪堪叫彼此聽到,又瞬間被敲鑼打鼓和炮仗聲淹沒。
段虎微微蹙眉,只聽她說反問後就有些聽不清了。
忍不住俯低頭顱湊近。
而後就感覺她與身上細嫩皮肉一般軟的聲音拂過耳側,
“從前我就是不如意過來的,只要你說的‘不如意’,沒我從前‘不如意’,我就都能接受。”
季春花雖然覺得嫁給恩人如夢似幻一般,心頭甜絲絲的。
卻也沒有想得過於美好。
到底是在一起過日子,勺子碗碰鍋把兒,不可能沒有摩擦。
但只要不是很過分的,她都可以接受。
因為他是她的恩人。
他救了她。
就算上輩子的她最後死了,段虎也還是救了她。
季春花的回答很乾脆。
雖然她聲音綿柔,卻未叫他聽出半分猶豫不決。
段虎愣了一會兒,才隱約有些彆扭地撇了撇嘴,“那倒也是。”
“我差點兒忘了你擱季家是給人當奴隸的了。”
季春花嘿嘿笑,“往後我不會再伺候那些人嘞,我是你媳婦兒,合該伺候你。”
段虎剛摸到二八大槓的車把手,直接猝然攥緊。
黝黑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凸顯。
咋就感覺這伺候聽起來怪怪的呢。
“趕緊的吧虎子!”從季家出來以後方媒婆也鬆弛了許多,催他,“快把你媳婦兒馱車上,咱別過了點兒!”
段虎微微頷首,長腿一邁上了車。
硬邦邦地叫她,“肥婆,上車。”
季春花一瞅,車後還真多了個厚實的小墊兒。
她抿嘴兒無聲笑開,也坐了上去。
在連綿不絕的鞭炮聲中,土道兩側瞧熱鬧的人們皆是驚詫錯愕——
肥婆收拾乾淨了,臉也露出來了。
這哪兒還是個肥婆,這分明就是個水靈俊俏的小胖丫兒啊。
再瞧前頭騎著車,黑如煤炭、體型彪悍威猛的段虎。
不知是誰突然高聲叫:“誒,你們還別說,我現在突然覺得他倆還挺配的!”
“季春花這肥嘟嘟的,要是配個麻桿兒... ...哈哈哈哈,那可夠嗆啊。”
這個“夠嗆”,說的很是曖昧。
懂得人自是咯咯直樂,用微妙的眼神互相對視。
還有幾個熊娃子,好奇卻又瑟縮地躲在大人身後。
你捅咕我,我捅咕你。
“你去攔路要紅包兒,快去!”
“你為啥叫我去?我才不去嘞!肥婆說了,咱再瞎鬧就讓惡霸把咱捆山上喂狼去... ...我,我可不敢!”
“誒呀,”好兄弟瞅著段虎騎著的那輛鋥亮的二八大槓,急得不行,“你瞅惡霸多闊啊,他竟然騎二八大槓接媳婦兒!”
“咱好歹也努努力——”
這話剛說完,騎著車的段虎就驀地想起啥來。
是孫巧雲,讓他在路上瞅著娃的話記得要扔紅包兒,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