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好生氣啊。
剛才那麼大的雨,你覺得你能在雨裡面站多久?你覺得你的身體能支撐住?
時雨,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呢?總是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明明我都說了,我不在乎了啊!我都不在乎了,你到底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啊?
時雨,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好生氣,好討厭現在的你討厭肆意傷害自己的你,討厭在我面前這麼卑微的你,討厭一不注意就紅了眼眶的你。
葉清翎大腦中所有憤怒一併發洩出來,在酒氣燻騰下發酵。葉清翎覺得自己是冷靜的,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說什麼、想什麼,理智一點點崩塌。
我不明白,時雨,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和你平等交流而已可是這些天,你究竟在做什麼?在怎麼想啊?你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我只覺得好生氣。
葉清翎像是在單純地發洩怒氣,又像是在惡劣地探究時雨究竟能忍到哪種程度,動作幅度隨著聲音輕重起伏變化,好幾次時雨快要抽泣出聲時,都被葉清翎溫柔地捂住唇。葉清翎惡劣地在她耳邊呵氣:姐姐,說好的不許動,不許哭出聲音。
總之時雨,我真的好生氣啊。葉清翎一遍遍重複道。
直到夜越來越深。
葉清翎沒怎麼睡好,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場斑駁的長夢。
夢裡只有她和時雨,她們在時家的畫室中,剛開始時雨好像在安靜畫畫。她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大吵了一架,顏料灑了滿地,時雨坐在畫室中央低泣,顏料像沼澤一樣,她在往裡面沉。葉清翎站在顏料外邊喊她,卻怎麼喊都沒用,時雨聽不見她的聲音似的,不斷哭泣著下沉。
葉清翎越來越焦急、擔心,甚至憤怒地想要往顏料中心越過去,她面前卻好像擋著一個無形的屏障。她躍不過去,漸漸也聽不到時雨的哭泣聲,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雨沉沒在顏料沼澤中。
葉清翎被被噩夢驚醒坐起,頭還有些昏沉的疼。
天色還很暗,葉清翎揉揉眉心,稍微緩了會兒,才看清自己睡在沙發上。錄音棚的門是開著的,有股甜絲絲的味道從裡邊傳來。葉清翎開燈,走過去,看見裡面一片狼藉,腦袋裡像是有煙花轟一聲炸開。
她想起了昨晚或者說是幾小時之前,發生了什麼。
她和時雨
葉清翎靠在門框邊,揉著眉心,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她在錄音室門口站了很久,直到天光泛白,才長嘆口氣,轉身去拿帕子將這兒收拾乾淨。葉清翎又進浴室中,洗了把冷水臉,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時,她還是忍不住懊惱地長嘆一聲。
她都做了什麼啊?
她明明沒有喝醉的。
葉清翎雙手捧著臉,無力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只要稍一回想起來,身體都熱得發燙,翻騰的怒氣倒是暫時消停了,可是又有別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葉清翎洗了個冷水澡。
夏末初秋的天氣微涼,早晨的水也是冰涼的,灑在身上,葉清翎終於徹底冷靜下來。
她忽然明白,自己這些日子為什麼每次見到時雨,心裡都會有輕微的煩躁感,甚至是像昨晚一樣不可遏制的怒氣。
她根本做不到完全不在乎時雨的情緒。
不過以前對時雨的種種感情,心疼也好,厭惡也好,別的什麼情緒也好。到現在,就只剩下憤怒而已。
時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葉清翎覺得生氣。時雨卑微地纏著她求她複合,她覺得生氣。時雨小心翼翼輕吻她的唇,勾著她做些什麼,她還是覺得生氣。
反正就是生氣就對了。
時雨暈倒在畫室的那一晚對葉清翎的影響,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散,並且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