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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馨進去穿衣,十幾個丫頭捧著痰盂,瓷杯,手巾,燻爐等物魚貫而入。這架勢一路排開,簡直能把人給嚇死。寶馨當初做朱承治身邊的大宮女,後來成了有實無名的情人,也只是身邊宮女太監任由驅使,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陣仗!
寶馨束手束腳,馮懷隔著屏風,明明沒有親眼瞧見,卻已經明瞭她這種窘迫。他朗朗道,“伺候你就受著,這是你的福氣,受得起!”
受得起?的確受得起。
寶馨換了挑線褶裙子,裙子邊兒的海馬潮雲紋,以薄羊皮為襯的金箔釘繡而成,燈光之下,金光熠熠。
頭上戴了狄髻,插戴了一整套的頭面。馮懷親自給她把狄髻上的挑心壓了壓,仔細端看鈿兒戴的周正不周正。
末了,他親自動手給她上妝,他那雙手,殺人了得,擺弄起婦人脂粉也是其中翹楚,眉筆到了他手中,輕輕巧巧畫出柳眉,前淡後濃,細細彎彎,離得遠了,彎彎長長,天生一雙俏眉似得。
女人妝面,重就重在那雙眉上,眉畫的好了,整個人的精神頭全出來了,至於胭脂,那都是錦上添花。
寶馨坐在那兒,仰著臉,乖乖叫他擺弄。他給她畫好了眉,兩頰薄薄撲了層粉,脂粉是揚州的,揚州香粉名滿天下,胭脂都上好的色,他指甲勾出少許,用水調勻當,拿棉片沾了,在她唇上一擦。
唇上嫣紅,不至於過於濃烈,也不寡淡。濃淡適應,妝容雅緻清麗。
她那雙俏麗眼,不看銅鏡裡頭的自己,反而衝著馮懷笑。馮懷擦拭雙手,“傻丫頭,衝我笑幹甚麼?”
寶馨仰著臉蛋,“馮哥哥手好巧。”、伺候齊貴妃練出來的手藝,他許久沒有拿出來了,寶馨這麼誇他,他也聽到了心裡去。
“知道好,出去的時候高高興興的。”馮懷拉她起來。
鎮守太監設宴為馮懷一行洗塵。這些官場上的過場,怎麼樣都要過一過的,強龍都還壓不過地頭蛇,怎麼著臉面功夫也該做上一做。
宴上珍饈美味滿滿一桌,前頭擺著場戲,寶馨坐在宴席裡,手裡端著酒水,周邊坐著的都是官眷。
那些個正經官太太們在家裡都聽說了她的身份,能嫁給太監的女人,身份也高不到哪裡去,不過礙於馮懷的臉面,還是對她笑臉相迎。
都是場面上混的,有心思也不會明明白白的擺在臉上,說出來的話語一句賽一句好聽,寶馨聽得渾身暈陶陶的,舒服的很。沒有誰不愛被奉承。外頭咿咿呀呀的還在唱,寶馨瞥了幾眼,錯眼瞧見在座裡的一個官太太,正拿著驚疑不定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那官太太生的是副富貴樣,面龐圓潤,肌膚白皙,瞧不出具體年紀。寶馨也想不出自個什麼時候見過她了。
兩人目光對上,官太太霎時收起了自己的打量,端起酒來給寶馨敬酒,“聽太太口音,像是蘇州本地人?”
南邊人說官話,都帶著點兒口音,打小帶來的,除非下狠勁,還真難祛除。寶馨也一樣,官話說的周正也的確很周正,不過咬字間還是帶出那軟綿綿的調兒……
寶馨想不出來面前這官太太是誰了,不過別人一副笑臉,自個也沒有必要板起臉,她接了這杯敬酒,“太太好眼光,我原本蘇州人士。”
“蘇州下頭好幾個縣,縣縣不同音,太太是……”
寶馨奇了怪,“太太問這個……難不成咱們長得像,是失散了的姐妹,太太來認親了?”她說著掩嘴一笑。
和太監攀親,要是能攀上,說不定還是個路子。其他女眷看向那個官太太的眼神頓時有些微妙了起來。剛開始只顧著奉承了,沒想著還有這個辦法。
那個官太太不好意思笑笑,“太太真是說笑,我都這樣的年紀了,說是姐妹也忒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