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跟人跑了。他既氣憤又傷心,不過,想通了也就那麼回事。他把孩子安頓好,自己出去打工,成天泡在骯髒汙濁的工地,賣著自己唯一能賣的力氣。每天幹完活,飽飽地吃三碗飯,倒頭就睡。不多睡會兒,第二天怎麼有精力繼續開工呢?
他不像別的工友那樣:慢慢吃著飯,再喝一兩瓶啤酒,開著黃腔當下酒菜;偶爾也出去逛逛,消費一下,找些上不了檯面的曖昧小店。他的錢得存著,他知道自己沒有一技之長,嘴巴也不利索,將來更沒有養老保險,他的養老全在他的手裡。所以,現在不省著點,怎麼行呢?
張文峰感慨地想了一會兒,又經過了路邊一個賣髮夾的小攤。攤主拉了一小串彩燈在攤架上,把款式、顏色各異的髮夾映得閃閃發亮。
女兒沒有媽媽,女孩子家用的這些小東西都是由奶奶買。老人家沒什麼眼光,盡挑著便宜的買。他看攤子上的每一個都比他女兒頭上的漂亮,起了心思,有心想買幾個。
轉頭看了一眼神從穎,過肩的長髮披散在肩頭。也可以給她買幾個,就當是禮物吧!
張文峰主動朝攤子走過去,神從穎愣了愣,趕緊跟上去。
「老闆,看看,髮夾都很漂亮呢!給你女朋友買幾個吧!」攤主熱情地招呼著,看到跟過來的神從穎,又加了後面那一句話,自以為說得很得人心。
的確很得張文峰的心,他紅著臉,一邊隨手翻著,一邊囁嚅道:「先看看,先看看。」
「想給你女兒買?」神從穎問。她沒理會攤主的話,不過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沒必要專門解釋。
「嗯,你也挑兩個吧。我送你。」
「不用啦,給你女兒挑就行了。」
張文峰一共挑了十幾個,連髮夾帶頭繩,估計他女兒這一年都不用再買了。攤主見他買的多,自動抹了零頭,找了一個小袋子替他裝好,還笑眯眯地說過兩天她會去進新貨,到時希望他再來看看。
張文峰付了錢,接過袋子,也沒說自己馬上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含糊兩句,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趁著街燈的光,他把袋子裡自己一開始就挑好的兩個水晶髮夾拿出來,遞給神從穎,道:「這兩個適合你,給你的,拿著吧!」
「不用,不用,我很少用這些。給你女兒用吧!」神從穎不要,「你也不可能現在回家一趟,要不放在我這,下回我回家或者我爸媽過來,就託他們帶回去,行嗎?」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這兩個是你的,拿著。」他遞出來的手一直伸著,臉上一副執拗的神情。
他的態度很強硬,神從穎剛才一直站在旁邊的,知道這兩個髮夾總共也就二十多塊,便沒有客氣,說了聲「謝謝」,接下了。
兩人順著街道往回走,氣氛安靜又詳和。
神從穎悄悄吐出一口氣,暗暗看了身旁的大個子一眼。
她差不多能猜到他的想法,不然的話,他何必專門提前一天跑來看她?雖然這樣直說很傷人,但不說更傷人。幾經猶豫,她終於決定由她先說。
「這幾年,在外面,你沒遇上合適的姑娘嗎?」她問。
「沒有。工地上哪有女人?就算有,也是工友的老婆,專門做飯的。」他戰戰兢兢地答著,生怕她以為自己生活作風不正。同時又暗喜,總算說到這個話題了。
「你也不小了,是該抓緊了。」神從穎不自覺地把神媽媽的那一套說法給搬了出來,「過年的時候,你媽媽介紹你相親了吧?要是有合適的,就別錯過了。」
「嗯。」他低頭看著路和自己的腳。他的腳很大,和他的手一樣大,一把就可以抓起十多根鋼筋。悄悄瞟了一眼她的腳,很小。他感覺自己的腳像芭蕉葉,她的腳像桑樹葉。
「過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