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齊樂人愣住了。在這漫漫的夕陽中,他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停下了腳步。
所有人都在走,天空中漫卷漫舒的晚霞在海風中走,街巷兩旁的餐館裡的香味在走,鐵塔上清脆又沉鬱的風鈴聲也在走,只有他一個人,突然忘了要走。
那些哽咽在喉間的話語攔住了他,又或許是那溫柔又刺痛的愛意攔住了他。
這個陌生而恐怖的世界裡,他何其有幸地遇上了寧舟,可寧舟又是何其不幸地遇上了他。
那個活在信仰之中的信徒,他本可以擁有一顆永不彷徨的心靈。可是那短暫卻熱烈的愛情讓他迷惑了,當他愛著身為女性的靈魂伴侶的時候,神祝福他;可當他愛著身為男性的靈魂伴侶的時候,神卻詛咒他。
他的靈魂伴侶曾經輾轉在不同性別的軀殼中,可他們仍然有著同樣的性格、同樣的品質、同樣的美德——那是同一個靈魂,他會愛上“她”,也就註定會愛上他。
於是一個聖徒走下了神壇,不顧臺階上爬滿了荊棘和毒蛇,讓他每一步都走得鮮血直流。他是如此虔誠,如此堅定,如此忠誠,可就是這些美好的品德,讓他在做出選擇的時候承受著加倍的痛苦和掙扎。
——人們勸他:留在神壇上吧,反正你的愛人已經死去了。
“他臨走前我勸過他,我說,既然你已經死了,他就沒有必要在離開教廷了。但是寧舟回答我說……”
陳百七永遠記得那個畫面:他來的時候,大雨傾盆,他走的時候,風雨未歇。
寧舟就站在大門邊,他的衣服甚至還沒有乾透,溫暖舒適的房間無法挽留他,他已經說完了他的故事,就要離去。
他的餘生將漂泊在風雨裡,再無屋簷讓他避雨,也再無人讓他停下腳步,不期然地遇見愛情。
陳百七勸了他,可是寧舟用沙啞疲憊,卻堅定如昔的聲音回答了她:“但是,這份不被允許的愛情並不會因為他的死亡而結束。在我的有生之年裡,無論他是生是死,無論我們能否得到神的祝福,我始終愛他如一。”
——可他說:愛是永不止息。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齊樂人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他聽說了一個勇敢者、虔誠者、堅貞者的愛情。
那是獻給他的愛情。
復生序曲(六)
回去的一路上,齊樂人和陳百七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們一路來到了海岸邊,吹著海風一起抽了根菸,齊樂人還是不習慣抽菸,可是當尼古丁進入身體的時候,他奇異地放鬆了下來。抽完了一根後陳百七又遞了一根給他,齊樂人拿在手裡,卻沒有點著。
“他現在去了哪裡?”迎著微鹹的海風,齊樂人問道。
“如果他沒有迷失在永無鄉的心靈結界中,那麼他應該已經抵達了教廷,向教皇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前往煉獄贖罪,也繼續你們未完成的任務。”陳百七又給自己點了一根菸,“這就是他這樣的死腦筋會做的事情,對吧?”
齊樂人不語。
“生長在無神論社會里的我們並不能理解信仰給人帶來的壓力。無論是生存的權利還是相愛的權利,在我們眼中,當信仰開始踐踏人應該有的權利的時候,信仰就不再值得信仰了。可是這個世界的人和我們不一樣,這是一個信仰等於力量的世界,他們只會比我們曾經生活過的世界更虔誠、更狂熱,要證明是信仰錯了,只會比我們的世界難上千倍萬倍。所以寧舟並不覺得信仰有錯,哪怕他心中產生疑慮,他仍是無法拋棄這一切,他只會說服自己,是他有錯,可他改正不了這個錯誤,他只能接受犯錯的懲罰,用他的一切去承擔。”陳百七說。
齊樂人也明白。就算是在他們的那個世界,虔誠的信徒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