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長一段時間,懷安陷入昏沉中,一會以為還被關在牢裡,四身只有叫人絕望的冷,一會他猜自己可能死了,被投入阿孃說的地獄,經歷著烈火油鍋的煎熬。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想起那個夢,夢裡暖暖陽光下,先生抱起他,溫柔地說:“以後你就叫懷安吧,有我在,你不會再挨餓受凍。”
他叫他:“懷安。”
那個夢真好啊。
夢裡,他不再是隨意可被人欺辱的阿貓阿狗,他有了名字,他有了先生,他有了糧食,能讓自己讓家人吃飽飯。
他還贈他衣裳,告訴他說:“懷安,照顧好自己,不要輕信別人,這個世上,多的是你認為的大善人、大好人,會抓著機會把你送進地獄。”
他信,但他也不信。
他相信世上壞人很多,但先生肯定不是其中一個。
他會來找他,他會來接他們出地獄。
或許是信念感太強,懷安終於覺得沒那麼難受了,迷迷糊糊中,他甚至真的聽到了先生的聲音:“……天下烏鴉一般黑,這次是我思慮不周害了你們。放心,你們損失的,我會想辦法給你們補回來。”
然後是陳大叔的聲音:“怎麼能都怪你呢?你也是想幫扶我們一把,誰知道,誒!”
陳二叔倒是高興:“沒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次沒事,等好了,老子又是一條好漢,軒弟,有事你還來吩咐我們。”
先生輕輕笑了起來。
然後他們又說到那兩個保鏢,先生的聲音略微放冷,卻還是柔緩溫暖的。
他說:“雖說這次他們是跟著一起受了無妄之災,但到你們回家,保護方止,他們在牢裡搶你們吃食衣服,欲置你們於死地,已是完全違背了契約精神。讓他們多受了幾天罪,我已請人將他們放了,此後養傷養病,我不會管,待回去,再找他們鏢行要個說法。”
懷安聽到這才反應過來,鏢行……他這是沒有死?
他出來了?
身上到處難受得不行,只有額頭處尚有一點清涼,他伸手想摸,沒摸到。
倒是他掙扎的動靜叫知暖發現了,她“咦”了一聲,驚喜道:“懷安醒了?”
然後就像夢裡一樣,他輕而柔軟地叫他:“懷安?”
懷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個陌生的所在。
房間不大,但有炕有桌有椅子。
炕燒得暖暖的,他身上蓋著簇新的被子。房間的窗房透開一點點,有光照進來,他的先生恰就坐在那一線光影下,微微傾身看過來。
懷安低喚:“先生。”
聲音嘶啞,只發出一點氣聲。
知暖很高興,她“誒”了一聲,握住他的手:“醒來就好,還有沒有哪裡難受?要喝水嗎?餓不餓?”
連續不斷的詢問,他是真的回到了人間。
不,是天堂。
知暖很快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水的味道有些奇怪,甜甜的,可又帶些鹹。
大概是看出他的疑問,知暖解釋:“你發高燒,昏睡了差不多有三天,喝點鹽調的糖水,能給你補充水分,調理腸胃。”
陳大郎和陳二郎兩人跟他睡在一個炕上,他們體質要好些,病得也沒那麼重,雖還有些不舒服,但精神頭可比懷安強多了。
此時跟著調侃:“我們作證,這個水不好喝,但真的有用。”
喝了水後,知暖又給他端來了一碗粥。
精米熬的粥,裡面還放了肉沫,是懷安十幾年裡從未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人醒了,燒也漸退,餘下的就是好好休養。
知暖一直陪著他們,陪他們養病,讓人給他們做各種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