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好也不想一畢業就馬上去父親庇護下享受。
她父親是華東區領導、坐鎮江城,去了江城分公司人人捧著她學不到東西。她還想認真學點經驗幹好這行,說自己應該先在北京海源總部工作一陣。
她也在微信裡問過聞斯峘將來是否會回江城。
聞斯峘:[當然要回的]
兩個人雖沒具體約定去江城的日期,卻各自有了冥冥之中的盼望。
但隨著許多事落下錘音,聞斯峘還是日漸悵然起來。
9月一開學,保研和申海外的學生都忙著跑教務處討成績單,寧好毫無動作,看來主意是定了不再改。
10月,聞斯峘拿到offer,考完雅思。
前行的箭頭不可避免指向兩個方向,兩人中只有一人為註定的離別感傷。
聞斯峘知道自己出去深造不是兩三天,想見寧好沒這麼容易了。
那個秋冬,他跑寧好的住處樓下跑得更勤,愛跟她去任何地方,能多看她一分鐘也好。
寧好的生活還是老樣子,身邊都是老朋友,她喜歡跟著高一兩級的學長學姐玩,不愛和低年級的玩,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經研究生在讀,也還在學校。
由於早修完了學分,大四上學期考完個別課的期末,兩個人都很早離京回江城。
一月初,是江川二中建校60週年校慶。
讓聞斯峘有點意外,一向看起來對二中不怎麼眷戀的寧好也回了學校。陸昭昭和她手挽手在校園裡閒逛,混在年齡層豐富的便裝校友人群中。
由於和校慶同辦,傳統跨年晚會移到了年後,比往年舞臺都搭得大一點。
冬天日落早,不到傍晚五點,廣漠無邊的黑幕就蓋了天空。
鐘樓前廣場上所有燈亮起來,螢火蟲似的,籠在一塊巴掌大的空間裡。
校友和學生擠在三面五層樓的走廊上佔位,做好觀眾準備。
聞斯峘向上仰望,寧好和陸昭昭變成三樓的兩個小黑影,即使在燈光找不到的地方,他也能一眼認出她。
而收回視線,他好像也能看見就在一樓對面的教室門口,寧好飛奔著從四級臺階上衝下來,灰色校服百褶裙飄起,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脹,一個喧囂的夏天投下了海市蜃樓。
從回憶最開始的地方很容易蔓引株求。
視線落向的每個點,都因她有了不尋常的意義。
她曾在這裡跳皮筋,她曾在那裡吃粽子;從北邊往南邊是她上輪滑課的路線,從西邊往東邊是她回寢室樓的路線;就連舞臺——今非昔比,因為她曾經在上面表演,他也覺得是那年的更閃耀一些。
她在點滴間成長,很幸運,他沒有錯過她每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只是她從來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人從自己的全世界路過。
外套口袋裡手機在持續震動。
聞斯峘掏出來一看,竟是寧好打過來的微信語音。
他一邊按下接聽,一邊抬頭去看三樓的她,目光卻失去了落點,寧好不在剛才的位置,陸昭昭也不在了。
心沒來由地往下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餵」了一聲,對面卻遲遲沒有回應。
身側的校慶舞臺上,在校女生在表演小合唱,剛唱到「相信愛會永恆,相信每個陌生人……」
寧好緩慢遲疑地問:「你現在,在二中?」
他發不出聲音,直覺拉響警報,已經暴露了。
舞臺上,她們應景地唱著,
——習慣說慌,就是變成熟了嗎?
除了歌聲,也有呼嘯的風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