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好猛地從卡紙上抬起眼, 與他四目相對。
室內陷入死寂。
男人望著她瞬間失去血色的臉和倉皇的眼神,無奈地嘆口氣, 果然被嚇到了。
她並不擅長掩飾情緒, 面對李承逸時就已一再證實她裝模作樣的本領不算高超, 只是李承逸太自信,才一直沒有覺察她的厭惡。
寧好也想裝善解人意擠一個笑容, 可脫口而出的質問卻完全出於本能:「你、跟蹤我?」
聞斯峘閉了閉眼,扶著額犯頭疼,一臉「早知如此」的懊惱,慢條斯理道:「只是看見你,好奇你讀什麼書,跟風借來看。還算不上跟蹤狂吧?」
她看著他眼睛沉默下來,
平時近視鏡的遮擋下不容易察覺,他的眼型給人強勢凌厲之感,笑起來眼睛微眯,如果忽略下半張臉,會有種野生的豹捕食前瞄準獵物的氣勢。戴上眼鏡,增添幾分書生儒雅,能緩釋一些暗流洶湧。
一時間,她不覺得感動,只有些恐懼。
他貼著手心握住她的手,摸到一層薄薄的涼汗,心被刺痛一下,又不禁疼惜。
她下意識抽手,他握緊沒放,兩人僵了一瞬,最後她軟下來,感受他的手乾燥溫熱的觸感附在自己面板表面。
「你看,你還是怕了。」
寧好不止怕,更是不敢深思。
他車上總是播放她學生時代喜歡聽的歌,會是提前調查過喜好,有意為之嗎?讀高中因為她和李承逸走得近而關注她,讀大學李承逸出國還保持慣性調查她?讓哪個女人知道,能開開心心理解為「愛情」去信任他?
她不怕有目標有條理的人,可這目的性也太強了。
探索她聽過的歌可能還算小事,讀過她讀的書可不是同一級別。
寧好現在感受,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被圍觀並無二致。
讀書的取向他早就一步步研究過,看什麼書對映人是什麼信仰,也許她現實演得出理智幹練,可知道她喜歡的書就會知道她多愁善感、天真幼稚、理想主義。說嚴重點,有人把觸角直接伸進了她的腦子裡,像盜夢空間一樣,只要掌握足夠現實資訊加以利用,很容易把思想植入。
他有能力控制她,從精神上。
——光是意識到這點就讓她不寒而慄。
她嚥了咽喉嚨,勉強保持鎮定:「我不是怕,是……震驚。」
他慢吞吞解釋:「和圖書管理員的一部分交集就是因此而起,我跟她說『想留作紀念』,讓她把我借過書的借閱卡填滿後給我留下。」
寧好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版本的登記卡本來應該是校方留存的。
她緩緩沉靜,回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在為追我做功課,還是也喜歡看同類的書?」
「我沒想過追你。我有自知之明。但是寧好你……」他斟酌著措辭,「我要是說你喜歡的正好切中我的感受,聽起來像翻過答案再做題,你也許不會信。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我有的是時間證明。」
這天寧好壓根記不得自己吃了什麼外賣、合不合口味,感慨萬千,心猿意馬,心思全不在眼前。
晚上下了大雨,外面又濕又冷,出行艱難,於是哪也沒去,在斗室看劇打發時間,劇情也完全沒有看進腦子。
他這公寓的熱水尤其難用,出水忽冷忽熱,時而把人燙一下,沒等寧好報告異常,他現在浴室外道歉:「這裡條件不如霧凇院,水壓不穩,一直是這樣的,只能將就一下。」
原來他早就知道熱水器出水有毛病,一直都在將就,為什麼不換個條件稍好一點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