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碗……
不?待他細想,容瀟已經撐著床坐起,纖纖玉指接過湯碗,忽而抬起頭,似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
方言修喉頭滾了滾,溫聲道:“快喝吧,一會兒就冷了。”
他看著容瀟接過代表死亡的毒藥,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想要逃離的衝動。
哪怕外面風雪交加,也比待在?這裡好。
可他受幻境限制,腳下彷彿生了根,逼他不?得不?站在?這裡,親眼目睹容瀟的死亡。
蠟燭靜靜地燃燒著,狂風吹得窗戶咯吱作響。
容瀟有?修為傍身,受到的限制沒有?方言修那麼重,她輕輕笑了笑,道:“別怕,都是假的。”
說到底,不?過是受人之邀,演了一齣戲罷了。
就算成澤與阿瑤確有?其人,那也是過去的事,僅憑一個浮生若夢的幻境,還威脅不?到她。
容瀟端起碗一飲而盡。
狂風驟雨如?同兇獸般咆哮,門扉被?猛地掀開,伴隨著一陣‘砰’的巨響,漫天風雪席捲而入。
風狂烈如?刀,雪紛飛如?絮,帶著刺骨的寒意。
桌上的蠟燭在?這突如?其來的風雪侵襲下,搖曳了幾?下,便猛地熄滅了。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風聲呼嘯在?耳邊迴盪。
燭火熄滅的同時,容瀟沉沉閉上了眼。
不?知是這味毒藥原本的特性,還是幻境沒有?模擬出來,她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覺得睏倦至極。
容瀟迷迷糊糊地想,程思瑤當?著半個修仙界的面鬧了這麼大一通,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還有?艮山缽的事,看來段菱杉是靠不?住了,還得等她自己來……
算了,太困了,先不?想了。
她四肢漸漸失了力氣,無法維持坐姿,一頭向前栽倒,落入一人懷抱裡。
那人體溫偏低,身上的氣息卻十分熟悉,有?淡淡的墨水香氣,夾雜著幾?分草藥的苦味,像是最近幾?個月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青年……不?,也許不?止是最近幾?個月。
在?更加遙遠的過去,她也感受過這股氣息。
和現在?的情形相似,伴著彷彿永遠都不?曾離去的大雪,與他看向自己時,不?知為何盛滿悲傷的目光。
她那時手裡提著東西,聽說清河劍派來了客人,便興沖沖地去找爹爹,想要炫耀自己新習得的劍招……對,所以當?時她手裡拿著的,正是無名劍。
而剛學會的劍招,似乎是清河劍法第一式……名為桃花流水。
清河劍派與她的水天靈根最為契合,但爹爹覺得她修煉太快,怕她基礎打不?好,硬是等到她築基以後才拿出了清河劍法。
這地引出第二式“雨打梨花”。
但清河劍派居於山巔之上,沒有?桃花,沒有?流水,有?的只是亙古不?化?的積雪。
她無法體會劍招中的意境,生平頭一回在?修行路上陷入了瓶頸。
學會桃花流水的那日,有?客自遠方來,帶來了珍藏的話本,其上還殘存著來自山下的桃花氣息,讓人彷彿置身於芬芳馥郁的春日田野。
那是……多?久以前呢?
她無力再想,意識沉入了黑暗。
幻境的桎梏於此刻煙消雲散,方言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珍而重之地撫上她的背。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幻境,待到走完該走的劇情之後,她便會如?約醒來,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可浮生若夢,本就難辨真假。
蠟燭熄滅,周圍陷入深沉的黑暗,他只能?憑藉著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弱光芒,依稀窺見懷裡容瀟精緻的側臉。一縷鬢髮緊貼在?她臉上,低垂的睫毛像是